韩悠听得黑老大说出这等奇事来,对那黑娘子的同情怜悯之情,倒是多于憎恶了。wWw。qUAnbEn-xIaosHuo。cOM无论国脉是甚么东西,事隔数百年,凭着一张图纸去复国,未免也太可笑了!可当事之人却是如此执拗,为一个根本无法实现的愿望纠结一生,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也不知当日那个嬴氏先人是怎么想的,一个信念便将子子孙孙永远捆缚在一个幻想里。

黑娘子只是其中的受害人之一罢了。

“我本想把你带来,教你编个话,让黑娘子和那些族人断了此妄想。不料你们俩才一见面便闹翻了!”

“是你夫人先触逆本宫的。便算汉室皇族有负于她,这气也不该撒在我头上!哼!”虽还辩着,毕竟口气已经软*下来了。

“我已安抚下来了,咱们倒是好生想个法子,编个甚么话来解释那个嬴氏先祖的遗训才好!”

韩悠听得如此说,忽然有个更感兴趣的问题想问。

“老黑,你不是黑羌族人么?”

“不是!”

“这些先秦遗民怎会让你一个外族人当他们的寨主?嘿,阿悠看得出来,那个黑娘子对你老黑倒是一往情深。”

黑老大讪笑道:“俺老黑对她差了么?千里迢迢将你带来,为她偿一个夙愿!”

“与本宫说说,你是怎么当上这个黑山寨寨主的!”带点命令意味的祈式句。

“有甚么好说的。不说!”又现出那股孩子气来。

“不说是么?那也休教我帮你编话圆谎!”

黑老大跳起来,恼道:“你这小妞,咋对别人的事那么感兴趣呢!”困兽般在房内踱了几圈,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十余年前,俺老黑为了捉那金尾穿山甲,来到黑山。金尾穿山甲行踪隐密,足寻了一月有余,也未得手。后经一位老猎人指点,终于找到那穿山甲的巢**,将其熏了出来。只是那活物行动极敏捷,一时捉拿不住,俺在这黑山里追了整整一天,两个俱是精疲力竭。那活物也是被逼急了,奔到一处断壁,径直往下一跳,跳入下边丈余高的一个深潭里。俺哪里肯罢休,自然跟着跳下去。岂知,这一跳……”脸上古怪,亦有几分懊恼,亦有几分难为情,还有几适然。

“你不会游水,跳到潭里差点淹死,被黑娘子救起,便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么?”韩悠笑着猜度道。

“俺老黑自幼生长大河边,岂有不会游水之理。俺这一跳,却跳到了黑娘子身上!其时正是夏暑,天气炎热,黑娘子正在潭中沐浴,被我这么一冲撞,自以为是……二话不说,便与我厮打起来,我追了那金尾穿山甲一日,哪有力气和她厮打,况且她那个样子,我又如何下手,斗了几十个回合,便被她擒住!”

“那个,黑娘子,她……她就那般光着身子和你打架?”

“以黑娘子那般火暴脾性,还指望她穿戴齐整再来相斗么?黑娘子制伏俺,便去取刀要杀俺,俺想虽非有意,毕竟冲撞了人家,且又打不过她,也只得任她杀戮,当下双眼一闭只待一死。那黑娘子一刀砍将下来,眼见刀锋过颈,却倏忽止住,疑道:‘你怎么不求饶?’俺答道:‘玷污了姑娘清白,合当该死!’黑娘子却放下了刀,一面穿衣一面道:‘原来你不是**贼!倒是说说为甚么偷瞧我洗浴?’我便将如何追捕金尾穿山甲,误入水潭一事如实说了。黑夫人方释然道:‘原来如此,倒冤枉你了!’俺本以为误会既消,便可离开了,岂料黑娘子又道:‘虽然如此,你既瞧了我的身子,那么便只两个选择,一是我杀了你;二是,你得娶我!’

俺老黑那会子正是年轻气盛,虽说不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却也相貌堂堂。看黑娘夫人那五大三粗的身形,心中委实不愿意。于是便道:‘你还是杀了我罢!’黑夫人听得俺如此说,又恼又羞,气道:‘你当真情愿死也不娶我么?’见我不答!”

戛然而止,黑老大脸现悲恸之色,却是出了神。韩悠正听到紧要之处,忽见他不语,忍不住踢他一脚,急道:“黑娘子见你不语,又怎么了,倒是说啊!”

“唉,黑娘见我不语,竟脱了刚刚穿上的衣服,亦将俺老黑脱个赤条精光,强行了那男女之事!”

韩悠再也忍不住,轰然暴笑起来,真笑得弯腰淌泪,喘不过气来。难怪黑老大不愿意提及那往事,原来竟被黑娘子强行了男女之事!或者说是**于黑娘子,这若是发生在那文弱书生身上,倒还说得过去。但这个铁塔一般的黑老大,被人强行男女之事,实难叫人不忍俊不止了。

“小妮子再笑俺可要恼了,不怕你笑话,俺老黑那会子还是童男之身,自以为是受了奇耻大辱,便也不想死了,倒是要向黑娘子报仇。于是假意软服,就那潭边歇息了一夜,第二日恢复了精力起来,这才向黑娘子发难。未料那黑娘子武功极好,俺虽恢复了精力,亦与她斗了个不分上下,俺瞧得出,她还尚容让了几分。

俺们便在潭边打打歇歇折腾了一日,那黑娘子倒是毫不介怀,打时便打,不打便去烧水烤肉,分与俺吃。俺那大刀砍在大石之上崩断了,她便也舍了长枪,与我徒手相搏。这一场搏斗,竟然就拼了足足三日,俺老黑虽说不上武功天下第一,但也颇是自负,当下对黑娘子亦是越来越佩服,只当时那‘大仇’却教我无法释怀。到了第四日,眼看报仇无望,金尾穿山甲又跑了,如此出山还有何面目见人,俺老黑万念俱灰,叹了几声罢了!罢了!罢了!便欲自寻短见。

说来也是天不亡俺,俺正要横刀自戳时,那林里却跳出六个江湖客来。

那几人却是俺在行走江湖时结下的冤家对头,恩怨颇深,听得俺入黑山寻穿山甲,便追寻了来。俺老黑便是要死,也不能在仇人面前自杀,或叫仇人杀是不是,于是挺起半截残刀与那六个江湖客厮斗了起来。

连日拼斗已然耗去俺大半真力,兵器又折了极不称手,俺老黑自然落了下风。若非黑娘子援手,俺老黑那日便交待在黑山里了。俺与黑娘子联手,杀了三个,砍伤一个,另两个方畏惧,抬了那伤者逃窜而去。只是那黑娘子为护我,腹上亦中了一剑,日后不能生养亦与此有关。黑娘子如此待俺,俺老黑又岂能见死不救,因此将黑娘子送回黑山寨调治,就此在落下脚来!”

“嘿嘿,难道老黑如此惧内。”韩悠忍不住打趣道:“原来黑娘子武功比你好!”

“哼,小妞懂甚么!其实与黑娘子相处久了,才知她为人极善良豪爽,虽、虽不够温婉体贴,但有芸姨照顾,倒也不曾屈了俺老黑。好了,小妞,俺老黑的丑事都抖落出来了。可莫忘了答应我之事,倒是好好想想怎么编话!”

韩悠忽然想到那断魂迷香之毒,若是用在这些黑羌族人、嬴氏后代身上倒是再适合不过。当下便道:“本宫倒有个法子,可不用编什么话便可教黑娘子并那些黑羌族人忘掉那些幻想!”

“甚么法子?”

“断魂迷香!”

“那是甚么东西,俺老黑行走江湖数十几年,倒没听说过这个名目。”

“一种能令人忘却往事的迷香,管教黑夫人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掉!”

黑老大怔了怔,惊道:“那岂不将俺也忘了!”

韩悠嘻嘻一笑:“忘了岂不是好,再不纠缠于你,以黑老大这般英雄人物,再娶个美娇娥亦非难事!”

“说甚么混帐话呢!俺老黑虽非善类,岂是那种无情无义的忘恩负义之徒,此**绝不可用在黑娘子身上,还是想个法子教她死了复国之心,断了恢复秦朝江山之念是正经。”

韩悠正欲答话,忽听外面院内芸姨唤道:“寨主,夫人唤你呢,这么半日不出来,可作甚么呢?”

黑老大听得如此说,与韩悠说句:“今日所说之话且勿乱说出去,毕竟非是光彩,替俺老黑遮掩遮掩才好。”

韩悠不禁哧哧又笑,朝匆匆而去的黑老大道:“今后再莫逆着本宫,不然闹将出去,看老黑如何作人!”

终于解开了黑老大挟迫自己来黑山寨的原因,韩悠松了一口气。又听得这么一个奇闻趣事,这一番艰辛困苦倒也算不虚了。当下对那黑娘子的恶感亦消解,只是一想到要编话哄骗她,又不免头疼,自己虽知国脉,只是只知其形并不解其意,如何把谎编得圆满,倒是颇要费一番脑筋。

左思右想了一遍,正在无法,忽然听到小院对面房内一阵拳脚喝斗之声传来。出去看时,隐约透过窗户可看到黑娘子和黑老大正在那里厮打。正要过去分解,却见芸姨坐在小院门槛边上择菜叶,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便苦笑一声,仍旧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