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完神雕,韩悠方随诸葛亭入了酒肆,大张旗鼓地点了满满一桌子酒菜果品,诸葛庄主自然不会心疼这点银子,只道:“若是吃完这一桌子,怕也不必去汉宫了!”

其时正是午时,小小酒肆里倒也人满为患,那一干食客见二人人物非凡,又是不吝惜金银的主,不免多瞧几眼。WWw。QuANbEn-XiAoShUo。Com

韩悠翻了诸葛亭一眼,也不甚睬他,心里却在计较趁着人多,倒是想个甚么法子逃脱了才好。

正吃间,忽见门外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和一个小子路过了,见了门边站着的神雕,不由停驻脚步议论。小子道:“这雕倒是神俊,与我们家那对鹤倒是有得一比。”

管家却道:“怎么个比法。雕与鹤非是同类,这雕虽威武,但岂能比得咱们那仙鹤的清逸。可见你也是个俗人!”

那小子也不介意,笑道:“我小顺自然是俗人了,怎与那两位比。”这小顺只顾看雕,并未注意到韩悠和诸葛亭,“那两位”自然非是指他们了。

其实用不着莫将军启禀了,韩悠只听得一个熟悉而有些沙哑的声音呼了声:“悠悠!”然后一个黄影从禁军士兵丛中钻出来,一股特有的带着淡淡药味的气息便将自己紧紧包裹了!

那管家打量了韩悠一眼,忙道:“没有的事?那也不是我二人养的!”一面说一面便欲走,韩悠止道:“我自然不教二人白*带我去!”扭身向跟出来的诸葛亭轻声道:“借些银子与本宫。”

诸葛亭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一锭约摸五两的银子。

“带我去瞧瞧那鹤儿,这个便赏你!”

见了银子,那小子眼光闪亮,只是那管家却道:“非是不愿意,只是未得家主人允许,不敢擅自行事!”一面又催那小子快走。

这一来倒激起了韩悠的好奇之心,家中养鹤已然非同一般,寻常人家为求衣食尚不能照顾周全,哪里有闲心养这一不能使用二不能生银的闲物。况看这管家一脸惶恐的模样,也不知那养鹤之人交待了他甚么。

“阿悠,吃了饭赶路要紧,还是莫节外生枝了罢!”诸葛亭劝道。

韩悠想欲速则不达,神雕也须缓一缓,不如趁此去拜会拜会那位高人隐士,说不得倒能趁机寻个摆脱诸葛亭的法子。于是嘟着嘴道:“我不急,你又急甚么!”却跑上前去拦在那二人面前,强道:“不带我去,你们也休想走动!”

管家奇道:“咦,哪有这等道理!”那小子本有几分轻佻,见韩悠貌美,骨子也酥了,嘻笑道:“小娘子,青天白日的拦我们作甚么?”

“不作甚么,就是要你们带我去瞧瞧你们家的鹤儿!”

管家不耐道:“都说了,那鹤是家主人养的,不是我们两个。家主人从不见外客,带了去岂不砸了我们的饭碗!”

一番争执早引来众人围观,指指点点议论不停。诸葛亭皱了皱眉,倏忽闪到管家和小子面前,冷冷道:“让你带就带去瞧瞧,又不损你甚么!”

岂料那管家虽对诸葛亭脸现畏惧,却甚是执拗,苦道:“当真带不得,家主人知道了,轻者辞了我,重则……就难说了!”这一来连诸葛亭亦好奇起来。缓缓走进酒肆,随手一抓,竟生生将一只桌角抓得稀烂,然后捏着那稀烂的碎木走到管家面前,冷冷道:“你的脖子可比得这桌角么?”

管家骤然变色,知是遇上厉害之人了,带着哭音道:“苦也!我止带你们到庄外,你们自己去打门求见罢。不然,死也不从!”

韩悠瞧他那模样,将银子往他怀里一丢,笑道:“走罢!”诸葛亭还了酒资,拔开围观人群,四人一雕便向镇外走去。

只是韩悠未料,这一走足足了一个时辰,离了小镇,管家便引领二人向山谷里而去。山谷里只一条羊肠小径,两面皆是杂木草丛,可见并不惯有人走。

转而一想,那等养鹤高人,自不会与俗人同流,如此倒是对了。

一个时辰之后,四人入山已深,只见一条小溪从那山间哗啦而下,鸣响之声被奏乐一般。管家引领他们沿小溪逆流而上,又走了四五里,方见远处一个小小庄院,却是筑在一方嶙峋的巨石之上,四处皆是古树参天几可蔽日。

“二个大侠,便在此稍候,等我们先入庄,过一时三刻你们再去敲门罢!”管家哀求道。

韩悠答应了,看二人先往庄院而去,哪里等得一时三刻,不过片刻,便沿着河溪向庄院走去。

刚近院门,只听得一声琴响,裂帛一般,倒唬了一跳。不同止步,侧耳倾听,原来庄院内竟是有人在操琴,亦有隐隐和唱之声传来,唱的却是《汉广》: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韩悠一怔,这吟唱之人的声音竟是如此熟悉,如果猜得没错,那人便是——太子!

想到这两个字,韩悠差点惊呼起来,太子原来在这里隐居了下来,那操琴之人,自然是赵庭玉了。

幸而诸葛亭在她身后,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不然定会猜出里面的人必有名堂了。定了定神,韩悠转过身来道:“庄主可知奏的是甚么曲子么?”

“汉广!”诸葛亭眼也不眨地回道。

“呃,阿悠生平最恨操琴之人了,既如此,倒也懒得去拜会了!”

诸葛亭愣了愣:“为何?”

韩悠早想好了谎辞,答道:“因自幼被家你逼着练琴,阿悠又不喜欢,因此生恨。走罢,去汉宫。”

真是未想如此奇缘,如果身边跟的还是溟无敌,韩悠早一头闯入庄院,拜会冉哥哥了。可惜现在防贼一样盯着自己的,是这个居心叵测的诸葛庄主。只得强抑激动且兴奋的心情,脸上现出厌恶的表情。

诸葛亭狐疑地看了韩悠一眼,淡淡道:“果然么?”

“骗你作甚么?这些操琴的皆是沽名钓誉之辈,为了练琴,阿悠这手指也不知磨脱了几层皮!”

诸葛亭虽还不大信,亦猜度不到庄院里面隐居的,竟然是当今太子。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道:“既如此,咱们便赶路罢!”

上了神雕,韩悠漫不经心地问道:“咱们方才吃饭的小镇唤作甚么来着了!”

“牯牛镇!”

“呃,那酒肆里烩的泥鳅当真不错,待回来再去要一份!”算是塞搪过去了。

哈哈,冉哥哥,皇上派出那么多密探捕快都未寻着你们,却教阿悠一个不小心给寻到了。总要找个机会再来一趟,只是目下却不能先告诉皇上,最好是将太子说服了,自己回汉宫,不然便是皇上不会过份处置太子,那赵庭玉却必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路胡思乱想,心中得意,若是当真将太子说服回宫,一来皇位有继,皇上也不会过于沉溺酒色,二来亦可掣肘莫氏兄妹,三来自己也多个说话顽耍的伴儿。

也不知飞了多久,正在心里拔弄算盘,忽听诸葛亭在耳边道:“公主,且看下面!”

韩悠怔了怔,回过神来,低头往下看时,只见远远的官道上,一彪人马正滚滚向南行进!

驾驭神雕靠得近了,才看清这一彪人马约摸四五百人,所骑乘之马皆是神俊无比,非是一般军兵。人马之中,却拥簇着一辆八驾骈车。从那骈车的鎏金装饰便可看出,使用骈车之人尊贵非凡。再看拉骈车的八匹大马,皆是一色北羢所产的青骢驹,整齐划一不说,连步伐也几乎一致。

虽然整个队伍未打旌旗,只是匆忙赶路,但韩悠头脑中还是猛地窜出两个字:皇上!

确实,普天下除了皇上,韩悠实在想像不出哪个能有这般豪华的骑兵队伍,和如此豪华的八驾骈车。

诸葛亭想来亦猜出骈车之内的人物身份,笑道:“看来咱们不用去汉宫了!”

问题是,皇上离宫是件大事,哪能如此仓促,又如此匆忙赶路!一定是有甚么非同小可的事情发生。这里离那牯牛镇神雕不过飞了半日不到,最多也就百八十里。

难道……难道是太子的踪迹被发觉,皇上这是要去找太子吗?

心中一凛,将神雕向那支疾行的队伍落了下去。还在一二里之外,那些护卫禁军便发现了半空中这只神秘的大雕,于是急急止住,团团护卫在皇上骈车前。

神雕刚落地,一圈禁军便围了上来!一个军官大声喝道:“甚么人?”

韩悠看了那军官一眼,认出是莫良光。

“莫将军,不认得本宫了么?”

莫将军差点把眼珠都瞪出来:“长安公主?……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甚么不能在这里。我父皇可在骈车里,阿悠要见父皇!”

“公主稍候,容本将启禀!”

管家却催道:“走罢走罢,休管闲事,能驭这雕的自然非是寻常之人。一会儿瞧见我们说三道四,生出事了岂不麻烦。”才要离开,忽见韩悠步出酒肆,乜着眼道:“二位,你们所说的仙鹤,可带我去瞧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