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片灿灿的火烧云渐渐消失的时候,这支特殊的队伍终于抵达了韩悠之前吃过烩泥鳅的那个小镇——牯牛镇。wWw,QuanBeN-XiaoShuo,cOM

莫良光在得到皇上的准许后,驱逐了包括那个酒肆在内的十来户人家店铺,驻扎了进去。

皇上已换了便装,宿入酒肆里,长途奔波令他脸色几乎透明。随行的一个大太监和一个医官韩悠皆不认识,围着皇上服侍了半日,便教皇上支了出去,令莫良光传入诸葛亭。

诸葛亭行了君臣大礼,听皇上开言道:“诸葛先生白日里所说有请之事,便请道来罢!”

诸葛亭却是犹豫了一下,回道:“陛下旅途劳顿,臣明日再禀罢!”

“不妨,只管说!”

韩悠心内着急,忽然想到,自己不是练过百花剑么?于是也不管那百花剑实战如何,俯身从地上拣起一柄长剑,娇喝一声:“看样子本宫不出手是不行了!”挺剑向一个围攻赵庭玉的黑衣人背后刺去。

一番话倒给人感觉自己与诸葛龙业已私定终身一般,韩悠很有踹他老脸的冲动。

“诸葛龙那孩子朕亦见过,确是品貌不俗,与长安公主也算是天地绝配。诸葛先生所请,朕并不异议,待回汉宫,着监天司测算吉日,掐算生辰,若无重大冲突,朕自亲为他们指婚。”

“谢主隆恩!”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亲耳听到皇上应允,韩悠还是恶向胆边声,几乎要当场反驳出来。

冷静!一定要冷静,现在反驳肯定不是最好的选择。粉拳紧攥,硬是生生强忍没有出声。

却听诸葛龙谢完恩后,又道:“臣已令人掐算过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便是良辰吉日,臣斗胆,已令人散下请柬,届时还望陛下光临诸葛剑庄亲为公主与犬子主持大婚。”

此言一出,皇上不免也脸色一变,极其不悦。

“诸葛先生已定下大婚之日了?”

“正是!”咄咄逼人的诸葛亭并不回避,而是直视着皇上的目光。

“那还有甚么说的,退下罢!”皇上挥挥手,一脸再不愿见此人的神色。诸葛亭识趣地退下了。这里韩悠亦不痛快,告辞道:“皇上,早些歇息罢,阿悠也乏了!”

“悠悠,可怨恨我!”

“怨恨?悠悠怎敢!”

“我为汝指婚两次,皆非汝意中之人,其实,父皇亦有难言隐衷啊!”

韩悠眼眶一酸,强忍着笑道:“阿悠知道……那诸葛龙亦无甚么不好,恐怕这也是天定缘份,阿悠乏了,回房歇息了!”

居然连父皇都无法拒绝诸葛亭,看来真是小心那老狐狸了。八月十五尚有半个来月,办法一定会有的。只是眼前再要紧的是,怎么通知太子,或者怎么说服太子回汉宫。而且必须要在天亮之前做到,不然一切都晚了!

自己的房间就在皇上的隔壁,小镇的客栈自也奢华不到哪里去,简单的松木家具和一张连宫女也不愿睡的软榻,倒是铺上了禁军携带的锦丝被,于是正要宽衣歇息,忽然听到一丝响动。

倾耳听时,却又找寻不到出声之处。

房间里非常静谧,烛台的火光将自己的影子拉得老长,巨人一般映在木壁上。

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在哪里,但是完全是一种直觉,韩悠可以肯定,有人在注视着!

“甚么人,出来!”低喝了一声。

身后的木橱忽然“吱呀”一声开了,尊贵的国师大人、无敌宫主溟无敌闪了出来。

“姐姐,可教阿生等来了!”

这个幽灵,即使是从地底下冒出来,韩悠也并不太惊讶,一面拔开猴身上来的溟无敌,一面淡淡问道:“怎么藏在这里?过来,给姐姐揉捏揉捏。”就那软榻上俯身躺下。

溟无敌笑道:“藏了半天,憋屈死阿生了。那日被药昏转醒之后,阿生四处打探姐姐下落,昨日方探听得从这牯牛镇往北而去。阿生一路追去,结果就撞到了皇帝老儿的御驾迎面而来。阿生算了算,到这牯牛镇可不是正是打尖住宿的时候。便在这里预告埋伏等姐姐了!”

“这可奇了,你又怎知姐姐要住这间房?”

“牯牛镇只这间客栈,这客栈又止皇帝老儿那一间上等房,姐姐自然住他隔壁了。姐姐,倒是说说这几天的遭遇罢。”

韩悠不由暗暗佩服溟无敌的心思缜密,却淡淡道:“乏了,有闲再说罢!阿生,子时唤我起来,带你去看件新鲜事物。”言罢再不言语,被溟无敌揉捏得又是舒泰,果然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果然是子时!

从窗户向外望去,小镇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也不见一点响动。巡夜的禁军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将整个客栈团团围住。所幸客栈之内,防备却松。她的神雕正在院内歪着头打盹。

“阿生,带我去乘雕顽顽罢,只莫惊动别人才好!”

“姐姐到底想做甚么?”溟无敌自不会相信韩悠会半夜三更头脑发热去骑雕顽。

“带你去瞧有趣儿的事物啊!”

溟无敌便再不多言,抱着韩悠从窗户翻下院内,却是一丝声息也无。趁着夜幕掩护,神雕无声无息地载着二人迅疾飞出牯牛镇。

牯牛镇到太子隐居之处步行虽需一个多时辰,但神雕飞来,却是顿饭工夫,且韩悠那日随管家去时,便存在记忆,因此倒不曾迷失方向,

只是,当韩悠驾雕抵达太子隐居之所上空时,却是大吃了一惊。

只见下面十来支火把将小宅照得灯火通明,隐隐有刀剑交鸣之声。

韩悠变色道:“阿生,有人欲对太子不利,给姐姐拼了性命也维护周全!”

“遵命!”永远一脸没心没肺的溟无敌似乎对下面的打斗并不感兴趣,却把目光投在了庄院门外的十几匹俊马身上。

地上已经有几具尸体,包括曾经带韩悠来过这里的那名管家和小子,和几个蒙面黑衣人。庄院内三个蒙面人正与赵庭玉缠斗,太子则是一脸苍白而无甚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打斗,时而打量面前那几个擎着火把亦在观战的黑衣蒙面人。

对从天而降的神雕,打斗双方都是一怔,各自闪退开来。

韩悠驭雕不偏不倚地落在双方之间丈余的空地上。

“阿悠!”

“公主!”

太子和赵庭玉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惊诧程度足以和看到一棵白菜上结出番茄媲美。只是赵庭玉看起来情形不大好,身上被割了几刀,一身白袍沾满了鲜血。这形象使他脸上的戾气更重,目光如冰杀气腾腾。

“冉哥哥,倒是躲这里清闲来了!”

“阿悠,汝怎来了?”

“知道冉哥哥有难,悠悠特来救驾!”转身向那些黑衣看了一眼,问道:“你们是些甚么人,竟敢围攻太子!”

那些黑衣人怔了怔,这从天而降的神仙一般人物倒是唬住了他们。

“不想死的让开!”半晌,一个首领模样的黑衣人才粗着嗓子道。手一挥,除了首领外,剩余的七八个黑衣人顿时围攻上来。赵庭玉和溟无敌亦亮出兵刃,迎上相斗。

灵性的神雕却挺身护在韩悠和太子身前。

场面上形势两分,赵庭玉仍旧斗那三个,溟无敌却被五个黑衣人缠住,一时竟也分不出胜负。只是彼方还有个首领模样的人物没有出手。

韩悠打定主意,若是情势不妙,也顾不得溟无敌和赵庭玉了,先带太子离开再说。

“阿悠,你快离了这里罢!”太子忽然道。

韩悠扭头看太子,道:“阿悠要走也要带冉哥哥一起走!”

太子忽然露出一丝决绝的笑:“悠悠,若庭玉丧命,冉岂可独活。这些事于你无干,莫掺和在里面。”

“这些人,是甚么来历?”

“不知!”

韩悠很想将汉宫和皇上的一切告诉太子,可是此等情形却是来之前所未料,一时不知从何提起,只得道:“父皇就在牯牛镇,就算这些黑衣人不来寻事,明日父皇一道,你和赵庭玉还能逍遥么?此处早已泄露了!”

太子叹了口气道:“冉早知会有今日。但得数月逍遥,亦知足亦!悠悠恐怕不知,冉生在这个世上二十余年,从未有过这数月的快活。倘若下世还是为人,再不愿投胎皇家,作甚么太子,只愿生在平凡人家,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韩悠听了也不免心酸。

“冉哥哥,既然命运如此,便不该回避。你虽是逍遥自在了,却不知父皇憔悴成甚么样子了!”

一语说得太子又怔住了。

再看场中情势已然不妙,赵庭玉又中一刀,左支右拙渐显败势。溟无敌虽还勉力支撑,却也分不手来救援赵庭玉。如此下去,二人必败无疑。

却将目光移向侍立在皇上身边的韩悠,这才缓缓道:“因犬子已至婚娶之龄,却一直未得良缘。不意犬子与长安公主偶然邂逅,竟是一见钟情,再难自拔。想也是二人天缘奇巧,冥冥中自有月老牵线,仙鹊搭桥。还望皇上看在老臣薄面上,成全这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