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三少爷色心大起,便喝令随从强行夺人,柳氏父女哪里肯依,一面挣扎一面苦苦哀求,唐恶霸怒道:‘敬酒不吃倒要吃罚酒!教你知道我的厉害!’那如狼似虎的随从将柳老爹一顿暴打,扭住柳姑娘便走。Www!QuanBen-XiaoShuo!cOM旁人畏惧,敢怒而不敢言。便在此时,忽听空中一声雕唳,神雕侠女从天而降……”瞽目老人说到这里,却卖个关子,拿起身前一只破碗道:“在家靠乡邻出门靠朋友,若觉老朽这书说得还尚可,便请施舍一二铜板!”

人群一阵笑骂,都道瞽目老人势利,只是又想听将下去,于是摸出铜板,叮叮铛铛地投入破碗里,瞽目老人一面道谢,一面又开言说道:“神雕侠女从天而降,落在唐恶霸面前,怒斥:‘何故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女子?’岂料那唐家恶霸早已酥倒,喃喃道:‘小娘子莫非仙女么?’神雕侠女又好气又好笑,道:‘本仙令你弃恶从善,再不许凌势欺弱鱼肉乡里。看你年纪尚轻,何不发奋,作个于国于家有用之人!’那唐恶霸醍醐灌顶,连连称喏,竟当真从此闭门苦读,三年后成一代名士。此一回便是神雕侠女貌若仙,管教恶霸变人才。”

听众大失所望,都道是神雕侠女定要出手将唐恶霸打个流花流水,那才痛快。于是纷纷要瞽目老人再讲一回神雕侠女武力取胜的故事。那瞽目老人微微一笑,道:“兵书有云,用兵最高之境为不战而屈人之兵,各位看官如何痴也,既如此,老朽便讲一回神雕侠女误入强盗窝,与那绿林三好汉赌赛故事……”

瞽目老人喝口水,正要开言,忽听得一阵吵嚷,几个家丁打扮的少年推推搡搡拔开人群,迎进来一个纨绔少年。瞽目老人虽不知来者何人,但听那响动亦知出了意外,还未说话,只听一个家丁气势汹汹道:“兀那说书的,来丁家镇来讨活,也不先拜会我家少掌柜么!”言罢抢上前去,将那破碗里的铜板碎银一并倒入口袋里,瞽目老人听得响动,急起来去抢,只是目不能视物,倒教那家丁伸腿绊了一跤。引得众家丁哈哈乱笑,围观众人识得此人恶霸,立时退得远远地瞧热闹。

“原来还是个瞎子,小虫,赏还他两上铜板!”纨绔少年笑道,转身便走。那家丁果摸出两枚铜板,丢瞽目老人面前,笑道:“快磕两个头谢少掌柜!”瞽目老人如何肯干休,听脚步声冲上前去一把拽住纨绔少年的裤角,求道:“少爷看老朽可怜,还我钱罢!”

“嗟!竟是个不识趣的。”那纨绔少年倒飞一脚将瞽目老人踢个筋斗。

瞽目老人甚是执拗,翻起身来,又冲向前去抱纨绔少年。众家丁大怒,围上前去夹头夹脑便殴打下去。

正自乱间,忽听一声雕唳!那瞽目老人听得雕唳,猛然振作,推开众家丁,大喊道:“神雕侠女,救我!”

那些围观听客虽也隐隐听得雕唳,只未承想竟有如此凑巧之事,抬头寻时,只见果然一只奇俊无比的大雕背负着两个人已近三丈来高的半空,正俯落下来。

雕上却是一男一女,均是十八来岁年纪,待大雕落地,一跃而下。

众人均是眼前一亮,只见那男子美仑美奂,面若傅粉,比那画儿上的神仙更胜却三分。再瞧一眼那少女,众人头脑中不免都生出倾城倾国四个字来。眉眼五官,一举手一投足,竟是教人忍不住要赞叹出声“好”来。二人均是一身狐袍,只颜色有别,少年一身赭青,少女一身鲜红,一脸淡然朝那纨绔子弟走去,把那衣冠华丽的纨绔少女比得如一只凸眼癞蛤蟆一般。

“你,作甚欺负这瞽目老人?”那少女轻启樱唇,淡淡道。

那纨绔少年早瞧得呆了,嘴巴咀嚅着,却不知喃喃些甚么。

“问你话呢?”那少年微皱眉道。

纨绔少年方惊醒,弱弱地强辩道:“干、干*你们甚么事?”

“泓,打他!”那少女话音未落,少年身形一动,只听噼哩啪啦几声,那纨绔少年一头栽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众家丁急忙上前扶起,纨绔少年恼道:“竟然打我,给我揍他!”

那些家丁尚未动手,忽感一阵劲风袭来,只见一团钢锥般的雕羽横扫过来,将众家丁击得四零八落。那些家丁本就畏惧,翻身爬将起来,也不顾纨绔少年,各自夺路逃命。纨绔少年亦慌了,拔腿要跑,却被那绝美少年横着剑鞘拦住。

“这就走么?”

“小人该死,冲撞大侠,饶命,饶命!”

却见那少女早扶起瞽目老人,将他身上灰尘拍干净了,查看一番,并无受伤之处。这才转向纨绔少年,道:“将这瞽目老人带回家去供养,三个月后我还要查看,若瞽目老人说你半个不好,哼!”

那纨绔少年连声称喏,毕恭毕敬将瞽目老人扶着向家便走,当真是对亲爹也没这般孝敬过。那瞽目老人走了丈远,忽回转身,叩了下去,连连道:“多谢神雕侠女,多谢神雕侠女!”旁人不禁均是笑道:“拜谁呢,早飞走了!”

那瞽目老人又抬头望向空中,虽不能视物,亦是观望了良久,才随纨绔少年回家。

“阿悠,以后这些闲事倒是少管些,天下那么多不平之事,咱们哪能尽管得过来。”

“见一件便管一件,世间便少一件不平事,有何不好!”

独孤泓亦也随她,忽又想到一事,便道:“一大早赶路,倒忘了件事,昨晚我又调了两味药,稍时寻间酒肆讨些水来喂你!”

“不要啊!”韩悠惊恐一声,大声抗议。这三年来,独孤泓也不知调配了多少药方,每次都有必有应验,吃了之后倒是神清气爽,只是于那断魂迷香之毒却是并无一丝功效。因此抗议!

独孤泓笑道:“总有些效果的,你不是已经忆起汝阳侯府的事情来了么?”

“呃!”韩悠转移话题道:“还是寻到紫蕊雪莲再说罢!”忆起汝阳侯府的事,那也只是不忍打击独孤泓的信心,胡乱说的,没承想这小子倒是深信不疑。

“嗯,那紫蕊雪莲也不知开了没有。师父说那雪莲六十年一开,也不知当真能解得了你身上之毒。”

“泓,我早说这毒怕是无解了,让你放弃,是你偏执!”

独孤泓嘿然一笑:“反正在无名山住着也闲。能解得自然是好,便是不能解,出来顽顽也是好的!阿悠,算算雪莲花开尚有一月,这么早出来,是又想去汉宫绕一趟罢?”

“知我者,泓也!”韩悠调皮一笑:“本侠女如今名动江湖,顺路作些行侠仗义之事,见了溟无敌那小子也好炫耀炫耀!”

独孤泓摇头苦笑:“你这丫头如今也野惯了,再教你尝尝被绿林好汉抓去的苦头才好!”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那次虽吃了些苦头,到底是降伏了那起绿林好汉,如今咱们再要上门去,必定大开寨门迎接!”

原来此时距韩悠初至无名山风尘子处,已堪堪过了三年,三年间,二人均是出落得不染尘埃的神仙般人物。独孤泓除了风尘子留下的课业,譬如剑术、道法、五行八卦,便是一心研制解那断魂迷香的药方。韩悠生性好动,又有神雕可用,自是难得久居无名山,常骑神雕游历江湖。碰上些不平之事,顺手解决,人又绝美又有神雕,因此倒是闯下个江湖名号曰神雕侠女。

三年里,韩悠亦去过几趟汉宫,只是汉宫守卫森严,虽想探视皇上而不可得,只得向溟无敌打探些消息。太子回宫后,倒是励精图治,再不提赵庭玉之事,皇上近年却是体质大不如前,常年深居内宫和莫经娥厮混,朝中政事大半竟是付与了太子。再有一件事,便是安岳长公主在韩悠到达无名山后不久,竟从益州回到了汉宫久居下来,整个也不出房门,据传言,安岳虽嫁了燕芷,只是二人虽有夫妻之名,却从未有无妻之实,安岳忍受不住此等羞辱,干脆回了汉宫。

燕允亦回汉宫当了禁军首领,亦与秀秀完了婚,且已得了一子,取名燕腾。只是却与京畿戍卫莫良光仍是不和,虽无下面冲突,底下士兵却是殴斗不断。太子为此大伤脑袋,一个是父皇庞妃之弟,一个是本朝战神之弟,均是无法开罪,只是劝和。

再说南宫采宁因黑山寨一事立下功劳,且本身亦有本事,深得太子器重,常商讨些政事。那王韧世子亦得了些自由,可在外宫走动走动。

缺心眼的棠林终是嫁给了王剪,亦生了一子一女。那王剪已升至翰林大学士,掌管翰林院,因毕竟自幼与太子相处,因此也深得太子信任。只是因广陵王的关系,太子却也不敢以朝中要职委任!

汉宫啊,已是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