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并非来自冰峰雪山,心冷胜过任何冰雪。WwW。qUAnbEn-xIaosHuo。cOm自从独孤泓离开之后,韩悠脸上亦永远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诸葛龙每日必来探望一两次,对于韩悠的不冷不热并不介怀。这小子现在有得是时间,他看起来不急,一点也不急。而且果然遵守诺言,从未对韩悠用过强,只有一次,冰雪融化的时候,诸葛龙硬拉她去山上看风景。

这是三月之后,一个晴朗的清晨。圣陀山上还是冰封之地,但是山腰山脚下,却是郁郁葱葱,繁花遍野,韩悠一直处在紫莲宫中,至多那外殿小小的广场上透透气,此时站在圣陀山巅,方知春天已然来临。

壮美的圣陀山,如一块晶莹美玉突兀在一派春光之中,山下百花盛开,山上却是冰天雪地。这种落差令韩悠震撼。确实,这很美。

“诸葛龙,可以带我下山去顽顽吗?”韩悠试探着问。

“下不去了,还记得上紫莲宫里那段冰坑路么?如今已然融化,如今的紫莲宫,是一座孤岛了……其实又何必下山,这里的风景才是最美的。在过去的三年里,我无数想像,和你在这里看风景的情景。很幸运,我得到了这种幸福!”

问题是韩悠不觉得这有什么幸福。不错,风景确实很美,但一起看风景的人却是错的。

“孤独泓,非要住在这里么?阿悠不喜欢这里,一点也不喜欢!”噘着嘴,紧了下风衣,“这里永远这么冷!”

“不会的,再过一两个月,这里的冰雪也会融化,只有紫蕊雪莲那么高的山巅之上才会四季积雪。到时候,紫莲宫周围也会有花草,会有蝶,有蜜蜂。阿悠,你会慢慢喜欢上这里的。这里不染尘埃,最宁静最干净,忘掉独孤泓,忘掉汉宫,忘掉所有应该忘掉的一切吧!”

“不可能,诸葛龙,除非再给我服一次断魂迷香!”声音虽轻微却是坚决,使诸葛龙的兴致大受打击。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秦护法他们回来了,这是你要的回执,太子的信!”

韩悠一把抓过那封信,检查了一下漆封,确定没有被偷看过,这才撕开抽出信笺。

一别数年,未得晤面,冉始终牵挂安危。所托寄来紫蕊雪莲业也收到,独孤泓亦告诉圣陀山上一切,冉以独孤泓为父皇不顾安危,夺得雪莲为由,奏请父皇恢复爵位,亦已得准。如今安国公留在冉身边,共议国事。

悠妹但请宽心,冉必派精干武士前往圣陀山解救,请保重身体为要,莫触怒紫莲帮主,反惹客祸端。

如今大汉国势艰危,父皇虽得雪莲延治,虽略有好转,但积弊已深,尚未痊愈,冉好不焦虑。更兼莫氏兄妹蛊惑父皇,忠臣受谪,奸佞横行,冉虽有心涤荡群丑,无奈身单力薄,倍感艰难,亦盼悠妹能作速回宫,与冉并肩作战。

闲言少叙,汝见此信时,回宫之日必不久矣,一切待晤面再相详谈。

太子冉

看罢信,韩悠方略觉欢喜,从太子的笔迹看来,冉不再如原来那般羸弱了,笔锋有力,顿挫见骨,只要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代良君,重振大汉国威。至于营救自己,虽然太子虽说明具体,但韩悠亦能猜测,这会子,独孤泓和救兵就算没有到达圣陀山,亦也在路途之中了。

再看两遍,韩悠将信撕碎,撒向山谷,对诸葛龙笑道:“秦护法呢,我想问他些汉宫之事?”

“秦护法尚在山下,这封书信是绳索送上来的!”

身后忽然转出一人来,却是玉漏,禀道:“早膳已备妥,请帮主公主用膳!”

三个月来,韩悠第一次吃得这么开心。连玉漏也看出韩悠的心情大好,回到房便讨好道:“帮主又送公主甚么好玩意了么?这么开心!”玉漏原本就不丫头出身,见韩悠随和,说话从来没大没小,三个月来混得倒不似主仆,而像是姐妹了。只是在诸葛龙面前,还不敢放肆。

“怎么,本宫高兴也不行么?”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玉漏只是好奇……是不是公主对帮主?……”却是暧昧一笑,留个噱头。

“死丫头想说甚么?本宫自高兴,才不关你们帮主甚么事呢?”

“听玉箫妹子说,昨日帮主开了老长一个单子,传下去采办东西,因此玉漏以为帮主公主大喜吉日便在眼前了!”

“甚么?”韩悠吃了一惊,“都采办些甚么东西?”

“我亦不大清楚,似乎大都是办喜事要得上的!”

韩悠这一惊非小,不是罢!如果当真,自己岂不是要第三次出嫁了!一身冷汗外加一背鸡皮疙瘩,将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光。难怪方才看诸葛龙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该不会是为了这件事罢。

坎坷到了晚间,早早上床睡觉,却有了心事哪里睡得着。愰忽到了半夜,迷迷登登间额上一热,一块烙铁烫了上来一般。

蓦然惊醒,只见一张人脸与自己贴得极近,昏暗里分辨不清,只一双眸子闪闪有光。

韩悠唬了一跳,马上意识到一定是诸葛龙那小子,闪避了一下,愠道:“诸葛龙,你干甚么!”

石室内只点着一盏明灭不定的油灯,适合了这黑暗,韩悠方看清诸葛龙似乎有些异样,眼神虽灼灼地看着自己,脸上却没甚么表情,与当初在诸葛剑庄见到他疯魔时的症状相去不远。

这小子难道是在夜游?

韩悠猛地伸出手去,啪啪在他脸上抽了两下,欲将他从夜游中打醒。哼,就算不是夜游,强吻自己,打两下也是该的!

诸葛龙晃了下头,脸上渐渐有了表情。“悠悠,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了!”

“不许半夜到我房间里来,记住了么?”这该死的石室,虽然有门,却没有锁。韩悠实在不知道这家伙是第几次摸到自己房间里来的。

“悠悠,我们拜堂吧!”诸葛龙忽然冒出的这句话,真的很欠揍。

不过韩悠现在没心思揍他,还很瞌睡啊,先打发他睡觉才是正理。“诸葛龙,这事明天再说不行吗,非要半夜三更,想吓死悠悠么?”

“对不起,悠悠,我不知道还能忍多久,圣陀山的冰雪都融了,你的心还是那么硬。龙儿怕,害怕一觉醒来再也找寻你不着,所以我没办法休息,这三个月却比那三年更令我痛苦。三个月了,我没有一天睡过踏实的觉,每晚都作同样的梦,梦到你走了,离开了圣陀山,对我说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你就想用拜堂来束缚我吗?诸葛龙,你是个白痴,我根本不爱你,就算拜了堂,那又怎么样呢?就算你得到了我,那又怎么样,我不爱你,就是不爱你!你所做的一切只会令我感到厌恶!”韩悠这三个月,何曾过得舒畅呢!这时候亦忍耐不住,发作起来,对着诸葛龙大声喊叫起来,同时委屈的泪水溃堤了:“诸葛龙,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其实呢,你这个自私鬼,根本就不考虑我的感受,你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该放我下山,回汉宫,那里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而不是这个该死的雪峰!”

忽然就静默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因子,油灯毕剥一下灭了,石室里一片黑暗。若是往常,玉漏早会来添加灯油了,但今晚……玉漏可不是秀秀那样缺心眼的女子。

完全没有光,诸葛龙坐在榻沿,只剩下一个剪影。韩悠能感觉他微微气喘的气息,

“悠悠,我只想要你明白,这世界上,龙儿是最爱你的人!没有任何人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诸葛龙说着,终于站起身来,向室外走了出去。步履有些踉跄,这个活在梦里的人,韩悠忽然觉得他好可怜,可怜却不值得怜悯。像黑娘子那种可怜,毕竟是承载着祖祖辈辈的希翼,根植于无法改变的血液,他们是值得怜悯的,而诸葛龙,仅仅,是为了一己之私。这就显得可恶了!

玉漏在诸葛龙走了好一会儿后,才敢走进来,添了灯油,也未敢多问,识趣地退了出去。

第二日用早膳时,诸葛龙已恢复如常,仿佛昨晚那些事,那些话都未发生过一般。韩悠却没那么淡定,一脸不快连杂役都看得出来。

用过早膳,韩悠自顾一人往外走了出去。

西域的雪峰果然开始消融了,岩石隙间竟然有一些苔藓般的新绿透露出来,为这个没有生机的圣陀山增添了丝丝生机。韩悠想到太子在信笺中自信地说:回汉宫之日必不久矣,增添了些许信心。

忽然从未有过地思念汉宫,思念皇上,思念那个愈来愈让她牵挂的独孤泓。她知道,独孤泓一定在想办法,想办法让自己从这里脱身。只是,不要让自己等得太久,不要等到诸葛龙丧失理智,作出对自己不堪的事情来,让自己无法坦然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