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上听韩悠一连串的问题,头也大了,不耐道:“要问路总管了,我也管顾不得那么多。wwW、qUAnbEn-xIaosHuo、coM燕将军,目下之计该当如何?”

韩悠却管不得他们商议什么,出来教人去寻路总管。不一时,只见路总管一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见了韩悠忙行国礼。

“起来罢,不必多礼,本宫问你,独孤泓在哪里养病?病得甚么模样了?可有大碍?”韩悠急急问道,连珠炮似的。

路总管答道:“安国公亦在邳州城内,养病之所离此倒是不远。甚至病情么,这个要问医官了,奴才不敢臆测!”

“带本宫去见!”已经抢先出了郡府改造的皇帝行营。路总管只得颠颠儿地跟上。韩悠一面走一面又问道:“宫中嫔妃可都迁到邳州了?”

路总管机敏,自然知道韩悠关心的是哪些人,于是道:“浣溪殿三位大宫女如今和乐瑶公主合并一处,皆还安好!”

罗皇后方才在皇帝行营已经见着了,韩悠便问:“卓经娥呢?”

“卓经娥亦在郡府里服侍皇上。”

“翰林学士王翦的夫人秀秀呢?”

“百官家眷不在奴才管辖之内,听得亦离了京畿,到了邳州城内了。”

韩悠方渐渐放心,自己关心之人还都未落在乱军手里。“诸葛琴与我那万余人马呢?可有消息?”

“这个奴才亦知之不详,听得说诸葛姑娘率军与广陵军战了一场,折损大半,如今残部并未归邳州,却不知何往了。”

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韩悠接着又追问:“南宫采宁呢?”

一口气问了这么多,路总管亦一头大汗,思索着回道:“南宫姑娘应该与国寺四大弟子一处。国寺弟子亦皆尽退入邳州城了。”

几乎是一路盘问,到了一座大院外,这座大院想来亦是邳州城某位富户,屋宇高大,倒也是个豪宅。只是宅内颇乱,杂役太监宫女人等皆没了宫中时的悠闲气度,个个脸色惶恐不安。

路总管领着韩悠一直进到内庭,忽见廊下夏薇正在拿芭蕉扇扇着炉火。

“夏薇!”韩悠唤了一声。

只见夏薇手一顿,猛回过头来,见了韩悠,将扇一丢,扑将过来,伏在韩悠怀里便啜泣起来。

“哭甚么?”韩悠安慰道:“好端端地哭甚么?”

“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公主了呢?”夏薇抹了抹眼泪,又是喜又是泣。

“傻丫头,不想伺侍本宫,咒我回不来么?”韩悠点了一下夏薇的额,轻声责备道。夏薇破啼为笑,道:“奴婢就说公主命大福大,任甚么奇灾异险,必能逢凶化吉的。”

“汝在作甚么?熬药么?”

“嗯,为安国公熬药呢!公主可要去见安国公,才刚醒了,正要滤掉药渣子送进去呢。”

那药也熬得差不多了,韩悠亲手端了起来,用纱布滤去药渣子,令个小太监将渣子去倒在宅外路中,这才和夏薇端了药往里面走。

“怎么到现在才熬好,是不是又偷懒了……”夏薇方一进门,就听屋内一人喝斥道。是乐瑶的声音。

“阿芙,莫怪夏薇,她与我说了会子话,因此晚了!”韩悠随后跟入,朝乐瑶笑道。

“阿悠,汝回来了!”乐瑶亦忙上前,拉了韩悠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柔声道:“阿悠,汝消瘦了,受了不少颠簸罢!”

韩悠的目光却已经和独孤泓遭遇了。

独孤泓半坐半卧在软榻上,只穿着一件雪白中衣,原本神秀的脸上,一片腊黄色,颚骨突出,双目微陷,全无往日的神采。只是见到韩悠,一抹异彩流莹一般**过来。

未想一月不到,好端端一个神俊少年,竟然如此憔悴。心中一阵绞痛!

以为再不会因为独孤泓而悲喜不能自控,原来错了,自己还是非常非常在意独孤泓的。“阿悠,出来坐罢,里面浊气重。”乐瑶轻声道,示意韩悠到外面说话。唉,阿芙啊,竟然还这般防着自己。

并不管顾乐瑶公主,定了定神,韩悠走到榻边,俯望着独孤泓,道:“阿泓,你觉得怎么样了?”

“好多了,我不碍事的?阿悠,如今外面甚么情况了?广陵军击退了么?”

“阿泓好生养病要紧,待痊愈了,再理会那些不迟。”

“广陵军一日不破,京畿便一日难安,皇上在宫里便不得安生,我哪里躺得住啊!”

原来独孤泓还不知道广陵军已经攻破京畿。韩悠叹了口气,替独孤泓掖了掖被角,展颜一笑道:“阿泓放心罢,我带燕芷回来了,用不着多少时日,便可击溃广陵军了。”

独孤泓脸色方缓了些,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似是想拉韩悠,终于又缩了回去。只是一瞥之间,韩悠又是一阵心痛,这只手,唉,竟然比脸上还消瘦得多,直如皮包骨头了一般。

又好生宽慰了几句,看乐瑶立在一旁,也不好多言甚么,便告辞了出来。

乐瑶带着韩悠在外面院内的石凳上坐了,转头与宫女道:“可有甚么糕点,去寻些来招待长安公主!”那丫头去了半晌,才寻回两块有些变了味的松花糕来。乐瑶怒道:“这个如何吃得?没新鲜的了么?”那丫头委屈道:“没了!这两块,还是向玉漏姐姐讨的!”

韩悠忙解释道:“莫责怪她了,如今不比汉宫里,随事将就些罢。”又转向那宫女道:“汝去唤落霞玉漏她们来罢!”那小宫女还未答应,夏薇却忙道:“我去唤她们来!”

这里乐瑶方道:“阿悠,依你看,京畿还能收复得回来么?”

“你觉得呢?”韩悠反问道。

“阿芙觉得恐怕难了!听得说广陵军如今号称大军四十万,邳州守军不过四五万,加上外围游兵散勇,也不过六七万。实力相差实在过大了些。”

韩悠冷冷一笑道:“阿芙岂不闻:兵者,顺势而猖,逆势而亡。广陵军虽得意一时,但只为一己私欲而大动干戈,涂炭百姓,并不得人心,此乃逆势所为。攻占了京畿又如何,凡事必有由无到有,由有到盛,由盛而衰,由衰而亡的过程。广陵军最得势之时,亦是没落之开始。阿悠坚信,皇上反击的时机就快到了!”

乐瑶听得韩悠侃侃而谈,钦佩道:“无怪阿悠能服士兵,统率得万余人马。原来见识确是高我等许多。既然阿悠有这等信心,阿芙亦放心了。只盼望阿泓早些痊愈,皇上与大家早些回汉宫。”

韩悠忽又想起安岳长公主,于是轻声问道:“阿荻呢?还在三清庵里么?”

“广陵军攻城,皇帝哥哥派了人去请父皇灵修皇后,亦去三清庵接阿荻。只是父皇与灵修不见所踪,阿荻则死活不肯离庵,这会子若不是在三清庵,便落入广陵军手中了。”

韩悠叹息道:“想来广陵王作为阿荻的叔父,也不至于要为难她,这个倒不妨。只别被乱军冲撞了才好。”

聊得几句,夏薇亦带了落霞玉漏前来,主仆四人又不免喜泣一番。那落霞最是率真,嗔怪道:“公主今后再不许丢下咱们三个,活便一同活,死便一齐死!”韩悠笑道:“甚么死呀活的,胜败乃兵家常事,汉军不过一时失利。迟早还是要回汉宫的,到时候自然要你们服侍本宫。只怕到时,又闹着要出阁了!”

“公主坏,这时候了还有闲心开玩笑!”落霞道。

乐瑶看在眼里,却大是不悦,这般主仆不分,在自己房里是绝不允许的。只是落霞并非自己房里人,也不好责备,道声:“我去看看阿泓喝完药了没?”便起身离去。

韩悠忙道:“这宅子里,可还容得阿悠落草?”

乐瑶回头道:“该有罢,阿悠自寻去,如今乱乱的,也照顾你不得了!”

玉漏却掩嘴笑道:“公主越发像江湖客了,还落草,咱们是官府呢,倒变成强盗了。”

韩悠一面推他们寻地方“落草”去,一面笑道:“强盗若强到称王称帝,便也成了官府。官府若无能被强盗赶上山去,便也成了强盗。这也无定理的!快带本宫去歇息罢,也当真乏极了。”

到了三个宫女歇宿之处,韩悠心底里不禁叹了口气,恁小房间,如何住得下夏薇她们三人!想来自己不在,又是乱哄哄的,谁能管顾几个宫女呢?面子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小是小了些,不过倒被你们收拾得干净了。弄些热水来与我擦洗擦洗罢。”

“如今热水也不大好弄呢?这个宅子里,不但住了独孤泓、乐瑶公主和暮夫人一家子,亦还有两处嫔妃!”玉漏一面说一面却去了。

这里夏薇落霞亦不住打听别后故事,韩悠虽然有些疲乏,亦是拣了几样有趣惊险之事说道出来,却未提塔西克王子强娶自己之事。

不一时,玉漏弄来热水,与韩悠擦洗了身子,虽不如沐浴清爽,亦消解了不少疲乏。万事皆暂不管顾,且先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