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悠冷眼察看着阿豹光景,等落霞回来,悄与她笑道:“汝看这个探子如何?”

落霞不解其意,懵懂道:“甚么如何?”所谓当局者迷,玉漏、夏薇却早看明白了,尤其夏薇,因心中有事,更是一力掇唆道:“虽是个敌人,但长相气度丝毫不逊于我军中好男儿。WWw.QuanBen-XiaoShuo.COm”

“有甚么好的,又臭又硬一块顽石!”虽如是说,落霞亦不由回头瞥了阿豹一眼。正见阿豹打眼瞥了过来,深眸冷竣倒令落霞一脸,转而举起粉拳朝他挥了挥,以示警告。

歇息罢,再又启程,只是倒走得不急了。韩悠将落霞带在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只是旁敲侧击,竟连落霞亦听出了韩悠似是有甚么事要说,便问道:“公主到底想说甚么?莫与落霞打哑谜,落霞愚笨,可猜测不出!”

韩悠方笑道:“有一事本将着实为难,罢了罢了,不说也罢了!”

落霞最是直性子,哪经得起韩悠这般欲擒故纵,急道:“公主有甚么为难的,只管说就是,难不成要落霞上刀山下火海。”

“上刀山下火海倒不必了。这事说来也教人燥,若说出来落霞不肯答应,没得讨个没趣!”

“公主说便是,还不知落霞的心思么,自打从广陵府出来跟了公主,落霞这身子性命早就是公主的了。便是上刀山下火海,落霞也绝不皱下眉头。”

韩悠想起当日落霞在广陵王府发飙,殴打舅母之事。知道落霞这话也非是胡吹乱诌,当真教她为自己去死,想她也是会的。便也不再调逗她,亮出了底牌:“那个探子阿豹,为人忠勇,阿悠想用他。”

“恐怕不能,昨晚他宁可被砍头也不屈服的!”落霞沉思道:“这等人,就是又臭又硬的石头疙瘩!”

“也不尽然!”阿悠终于挑开说道:“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个阿豹虽不怕死,嘿嘿,阿悠看出他却是个痴情种子。只要落霞那般那般,不怕他不归顺于我!”

“啊,公主是教落霞去勾引他!”落霞终于恍然大悟。夏薇玉漏见她那错愕之态,不由得皆掩嘴而笑。

“也算不得勾引。”韩悠忍住笑意,正色道:“阿悠的计划是,待收服了阿豹,放他回广陵军报信,咱们却联络其他汉军,设下埋伏,打他一仗。倘或此计得逞,落霞居功莫伟。落霞要是不喜阿豹,到时一刀砍了便是,绝不教你为难。”

“计倒是好计,可是作甚么偏教我去,夏薇和玉漏比我更适合勾引男人呢!”

如此打击一片,夏薇玉漏自然不肯。夏薇笑道:“公主最偏疼你,给你立功机会呢,还不快领命道谢。”

玉漏却幽幽道:“落霞莫非是讥笑玉漏曾陷落红尘,混迹过青楼一事!”

“哼,你们三个联起手来欺负我,还这般挤兑。”落霞噘着嘴道,拍一下马臀,独自走向前了。

韩悠回头与夏薇玉漏对视一眼,见二人只是笑,便道:“既然落霞不肯,那你们两个哪个肯替阿悠办此大事!”二人均摇头道:“奴婢实难从命!”

韩悠于是叹口气道:“唉,算是白养你们,白疼你们了,紧要时候全不中用。看来,少不得本将要亲自出马,俯尊屈就引诱一个敌人探子了!”

夏薇玉漏作势道:“公主不可。若传扬出去,汉室的脸面何存啊!”

三人一面表演一面却瞅着前面的落霞。只见落霞蓦然勒住马,转过身来,与她三人道:“你们也不用这样激我。不就是勾引一个探子么,哼,我去便是。只是说好,倘若他不喜欢我,勾引不成可别怪我!”

“夏薇,看赏!”韩悠喜道。

“赏甚么?公主!”

“呃!”韩悠抓抓头,这里可不是汉宫,荒郊野外的,能赏甚么呢。“将你从浣溪殿里抢出来的妆奁赏与落霞。”

“啊,公主,这盒首饰可是唯一一套了,赏了落霞姐,公主就没有了。”

“我如果是将军,整日穿着铠甲,要那些也无用。”

夏薇只得从马背上包袱里摸出妆奁,递与落霞。落霞也不客气,伸手接过,道:“落霞哪敢要这般贵重东西,不是要勾引男人么,这些东西倒派得上用场。待事毕了,仍还给公主!”

如此计算定,再有给阿豹送食送水之事,自然尽由落霞承当。一路行到黄昏,前队南宫军师已经选定扎营之地,于是就此打住,韩悠待得士兵扎好营帐,只将三个丫头带了进去,令落霞脱了铠甲,换上女妆,又将妆奁内珠宝钗环尽与落霞妆饰了。

经此一打扮,落霞容颜大改,秀丽之中不失华贵,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雍容。竟是连韩悠也看得有些怔了,喃喃道:“俗语果然说得不错,人要衣妆,原来落霞竟是如此一个美人胚子。”

玉漏亦笑道:“莫说阿豹是个清苦出身的男子,便是个王公贵族,见了落霞,恐怕也难自持了。”

“休要挤兑我!”落霞仍是一脸不快,道:“你们就将我往火坑里推罢!”

韩悠沉思道:“就这般冒冒失失地闯了去,恐怕阿豹生疑,倒是想个甚么由头来才好!”

玉漏附和道:“正是!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可行否?”

四人就大帐内细细思虑起勾引阿豹之计来。

且说阿豹被捆在帐外一株大树,两个守卫看守着,虽有心逃脱却哪有机会。忽见一路上为自己送水送食的一个女军兵换了女装袅袅过来,手里竟是端了一壶酒,一盘肉。

难不成果然要杀我,给我送断头酒来了!阿豹想。

落霞走到阿豹身边,将酒肉放下,却与那两个守卫道:“公主有事唤你们去吩咐!”

两个守卫不放心道:“落霞姐一人在此恐不安全!”

“有甚么不安全的,这是我军大营,还怕他长翅膀飞了出去不成!违了公主将令,小心责罚!”

那两个守卫听得如此说,只得去了。

阿豹方知这个衣着华丽的丫头唤作落霞。只见落霞亲自为阿豹倒了杯酒,送到嘴边,也不说话,喂他饮了下去。

“这,是断头酒么?”

“不是!”

阿豹疑惑:“作甚么送酒与我吃?”

“敬你是条好汉。”落霞幽幽道:“阿豹,知道我是哪个么?”

“他们,他们唤你落霞!”

“阿豹,你虽知我名字,却不知落霞曾是广陵府中的丫头罢!”

“哦?”阿豹倒是吃了一惊,瞪着落霞,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落霞妹子在广陵府中当过丫头么?怎么又成了长安将军的女将了?”

“阿豹可曾听说过四年前长安将军大闹王府之事?”

“耳闻过,难道,难道你便是那个殴打广陵夫人的丫头落霞?”

“正是。落霞那时年少轻狂,因一点误会与广陵夫人不和,闹出那般动静。前些年在汉宫中跟随长安公主,竟然却比王府中受的气恼更甚。好几次差些犯了宫律要被处死。唉,都说皇宫深似海,外面人看着华丽热闹,其中辛酸哪个知晓。”

阿豹见落霞说得动情,亦是感慨:“阿豹虽未在皇宫当过差,亦时常听得说宫里规矩极严。”

“可不是么,如今被王爷攻占了汉宫,咱们又得在这深山里游击,时常饭也吃不上,热水也喝不着。唉,这苦日子甚么时候是个头啊!”

阿豹道:“落霞妹子莫焦躁,广陵王很快便可肃清汉军,到时落霞妹子再回王爷身边罢!”

“落霞戴罪之人,哪里敢再回!阿豹哥,你与王爷有交情么,倘若有那一天,可否在王爷面前为落霞美言几句。”

阿豹眼睛一亮,悄声道:“王爷是何等人,阿豹哪里识得。但世子王韧,一向待我们亲善的。只是阿豹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恐怕却无机会了。”

“阿豹哥若是当真有心,落霞便也豁出去,这便将你放了!”一面说一面竟当真去解绳索。阿豹不忍,忙道:“你放了我,长安将军岂饶你。再想别个办法罢!”

“阿豹哥,你待落霞真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为落霞安危着想。”一面说一面按玉漏所授含情脉脉地凝视着阿豹,忽然下定决心了一般,绕到树后,解开了绳索,急道:“阿豹哥,快走罢!”

“要走一起走!”阿豹坚决道。

“落霞不走,若是落霞跟你一起,必成为你的负担。那两个守卫一时便要回转,再不走可就晚了。阿豹哥,你逃脱之后可带广陵大军来,倘若落霞此回不死,再与你相会!”

阿豹为难之极,若走,实与自己的品性不合。若不走,此等大好机会又恐难再有。看着落霞幽幽怨怨一脸情深意长的模样凝视着自己,嘱咐道:“落霞妹子务必设法保住性命,阿豹这便去领广陵大军来。”再看了落霞一眼,终于下定决心,转身便走!

“快来人啊,细作跑了!”

也巧,那两个守卫此时回来了,正瞧见阿豹拔腿要跑,顿时大喊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