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庭笑道:“公主倒是说说,燕将军如何不用动手便能杀我?”

“自己想去罢!”韩悠扭头不理他。WwW。QuAnBen-XIaoShuo。cOm那文云庭放下窗帘,果然深思去了。韩悠朝燕芷苦笑一下,叹道:“咱们两个,竟然被这么个愚夫算计了,也算可笑啊!”燕芷道:“得未得逞还有待后话呢?”

“头还疼不疼?转过身来我瞧瞧。”

“算不得甚么!连北羢的箭也中过几次,这点皮肉之伤不碍事!”韩悠细瞧,只见燕芷后脑肿了一大块,可见那下手之人也是发狠了。

车马颠簸一阵,忽然止住,那文云庭冷笑着撩开车帘,道:“你们两上所说不差,燕将军果然不用动手,便可杀我!”

“哦,倒是说说?”燕芷嘴角下挑,鄙夷道。

“广陵王得了你燕芷,自然极力笼络,非不到万不得已,必舍不得杀你。燕将军只消说一句:杀我文云庭便肯归顺于他,广陵王必会二话不说,拿我开刀。哈哈哈,我说得可对?”

燕芷冷笑道:“还不算太笨,知道便好!”

“既如此,那就休怪文某无情,要先下手为强了!”

韩悠大惊,厉声叫道:“文云庭,你想干甚么?”

“自然是先杀了燕芷!有你韩悠一个,广陵王也必相信我等是诚心归顺了。再者只燕芷一死,汉军士气必然崩溃,广陵军可一鼓而歼之。到时候,文某与舅父一家皆是广陵王的开国功臣,富贵岂可限量。哈哈哈哈!”

文云庭干笑数声,一把扯住燕芷身上绳索,便往骈车下拖。燕芷恼怒,双足一蹬,将他蹬出丈外。

“死到临头还敢行凶!”文云庭凶相毕露,拔出钢刀来,朝燕芷一刀便劈将下来。燕芷瞧得真切,轻移身形,刀锋不偏不倚,砍在绳索上,却未伤及皮肉。绳索一裂,燕芷奋力一挣,顿时脱身。

文云庭大惊,呼喝起来,那些叛兵皆亮兵刃,围了上来。

燕芷脱得身,顺手将绳索当作长鞭甩了过去,逼开众兵士,将韩悠身上绳索亦解了。不慌不忙将韩悠扶下骈车,柔声道:“可信了悠之方才所说之话。得未得逞还待后话呢?”

目光一变,冷森森的杀气令面前的士兵不寒而栗。这股杀气非是经历过千百战阵,杀伤过无数性命所不能锻炼出来的。文云庭此时亦慌了,脸色惨白,强自镇定道:“与我杀了他,投奔广陵王享福贵去!”

福贵虽好,但性命更是重要。那些士兵都知即使能拿下燕芷,不付出三四十条性命是决无可能的。自然谁也不愿意做那三四十人中之一!

文云庭自己也是怯阵,却拿士兵开刀,一刀砍翻一个士兵,喝道:“杀死燕芷者赏金千两,畏惧不前者,斩!”众士兵见文云庭发狠,只得缓缓趋前,两个胆大的发一声喊,挥刀向燕芷照面砍落下来。

燕芷冷哼一声,喝道:“找死!”迎着刀刃挺身急进,形如脱兔,刀未落下,燕芷已近其身,双手一扣,那钢刀竟倒转过来,向主人颈间反砍过去。

两道血光泉涌而起,再看那两名士兵已倒伏在地,动也不动,只颈间血流如注。燕芷夺下两把钢刀,自持一柄,将另一柄递与韩悠,道:“其芳,今日咱们便痛痛快快杀它一场!”

韩悠亦是豪气涌将上来,道:“好!”与燕芷抵背而立,紧握钢刀,以刀作剑,与叛兵厮杀起来。

若单以刀剑而论,韩悠在军中也时常习练,只是毕竟身单力薄,又不精熟。但有燕芷倚靠,那份勇气便油然而生,仿佛依靠着一座大山一般。燕芷钢刀在手,威势更甚,更显战神本色。转瞬间砍翻七八个,亦化解了韩悠数次险情。

燕芷虽勇武,毕竟对方人多,且燕芷非是蛮勇之人,见叛兵畏缩,反攻一顿,将叛兵逼开丈余,忽拉了韩悠奔到骈车旁,一刀砍断车辕,抱着韩悠纵身上马。云文庭见二人要逃,更是焦急,喝令士兵围将上来。

燕芷身在马上,毕竟不大方便,四面皆是叛兵,照顾不及,腿脚上被砍两刀,血流如注。拼得身中两刀,毕竟突出重围,向山间奔去。叛兵哪肯干休,亦驾马追来。

韩悠见燕芷腿上一刀深达寸许,皮肉翻开触目惊心,心痛之极,又在逃命中,无法裹扎,只得伸手捂住伤口,只盼少流些血。温热黏*湿的鲜血淹没了韩悠的手,带着燕芷体温的血液,似乎泌入韩悠体内,令韩悠痛彻心扉。

“痛么?”

燕芷爽朗一笑:“此痛不如彼痛!”

“此话怎说?”

“比起当年其芳调包换新娘之痛,这点痛不过是痛如蚊叮!”

“甚么时候了,还有心情顽笑!”韩悠嗔他一句,不由将后背贴得更紧了。这驾车之马并未有马鞍,亦骑坐极是颠簸,燕芷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紧抱韩悠,忽然俯身在韩悠颈间一吻!韩悠一个激灵,扭头看着燕芷,惨然一笑,挺身向他唇上吻去。

自己也未想到,此时竟然会有吻燕芷的冲动。

燕芷的唇好烫啊,看似冷竣的唇竟然这般温润,而撬开他的唇,里面更是如焚着火堆一般,这热烈的温度令韩悠全身也火热起来。如果不是颠簸在马背,韩悠几乎要忍不呻吟起来。

一条树枝骤然掠过,打断了这短暂的**一吻。

韩悠自己都觉得太疯狂了,居然在逃命的马背上会去吻他。伸手按在燕芷环住自己腰肢的手背上,拿手指轻轻地划了个字!

“其芳,你在我手背上写了个甚么字?”

“你猜!”

“悠之要驾马,没心思猜呢?”

“那你就安心驾马罢!”回视了一眼,追兵更近了。这匹驾车之马毕竟比不得战马,且又背负着两人,驾马之人又有些心不在焉,岂能快得了!“追兵益发近了,燕芷,看来终是逃不过一场恶战!”

“战便战!悠之此生也不知死过多少回了,不信倒要死在这些奸佞小人手上,那也算是苍天无眼了!”

“奋力一战,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便是了!”韩悠柔声道。背倚着燕芷,忽然竟觉一切都无可畏惧,包括死!

嘶——

身下马匹忽然前蹄高举,一个急住止住了,险些将二人掀下马来。原来前面竟然是一个断崖,崖下深达百丈,郁郁葱葱的树木遮盖着嶙峋乱石。也幸那马匹疲惫了,跑得慢了些,只差几分之距,二人一马便要坠入悬崖。

虽未坠下悬崖,身后追兵却也近了。那文云庭喝道:“燕芷,天要亡你,设此断崖,还有何话说。汝若肯跳崖自尽,文某念在你往日等我不薄的份上,饶韩悠不死!倘若再敢抵抗,一并杀死,便是尸首,广陵王也必信我真心归顺!”

燕芷跳下马来,将韩悠扶下,从容道:“闲话少说,过来厮杀罢!”

韩悠亦道:“本宫与燕将军生便一起生,死便一齐死,他若跳崖,你便下崖去寻我们两个尸首罢!”

文云庭见二人态度决绝,也不多言,示意士兵下马应战。悬崖边毕竟周旋余地有限,燕芷杀了十数人,已被逼至悬崖边上,身后数尺便是百丈深渊。一个士兵挺刀攻来,被燕芷一格,顿时震退。正要再挺刀相攻,忽然背后一股大力涌来,身不由已前向冲撞而去,正撞在燕芷刀尖上。原来是文云庭在他身后猛推了一把,燕芷一刀捅杀了他,还未及拔刀,只见那死了的士兵身后,文云庭又是一腿飞踹。

燕芷闪避不及与向后倒去,与那叛兵尸体一同坠入悬崖!

“燕芷——”韩悠惨叫一声,奔到悬崖边上,只见崖底仍是葱葱茏茏,仿佛未被打搅过一般,看不出燕芷落到何处了。但如许高的悬崖,莫说是一个人,便是有九条命的猫,这一摔下去,也断无活理。韩悠望着崖底下出了会神,忽然丢了钢刀,纵身往下一跳!

但,脚还未离地,却被一人死死抱住了!

“燕芷是死的好,但公主,广陵王还是要活的好!”文云庭将韩悠拖到安全地带,才拿绳索捆了,抱上马去。迤逦往回而走!

韩悠心知跳崖不成,已然心灰意懒,也不反抗,任文云庭摆布。

燕芷死了!燕芷死了!!

虽然在马上逃奔之时,便有这种思想准备,但这一刻当真到来,韩悠还是感到一阵从所未有的巨怮!有些后悔,为甚么没有当机立断,在燕芷掉下悬崖的一瞬,还察看状况,那么高的悬崖,还用得着察看。如果能随即跳下,也不用承受现在的痛苦了!

燕芷,等我数日,数日之内,阿悠必有办法来黄泉路上与你作伴!

死意已决,眼前一阵朦胧之态,似是笼罩了一层驱之不尽的薄雾。只是又并未昏睡,还是清醒的!还是可以听到得得得的马蹄声,还能依稀看到文云庭的背影,和不时回头打量自己时的得意之色。

韩悠忽然想到:就算死,也要先为燕芷报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