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韩悠添了些力气,眼前也渐渐清晰了些。wWW,QUAbEn-XIAoShUo,cOM被自己和燕芷一通厮杀,叛兵止剩下四十来人,且有几个伤势不轻。文云庭便在自己身侧,脸上犹是一脸后怕的模样。

“姓文的,你死定了!”韩悠恨恨地说道。

文云军瞥了韩悠一眼,再也没心情和刀斗嘴皮子,只顾催促士兵快行,直欲尽快离了这是非之地才好。

眼见走了一二里路,再转一个山弯便要与罗丞相、罗皇后和几个留守士兵会合。忽然“哧哧哧”几声箭响,当先几名叛兵又倒了几个。剩余叛兵已是惊弓之鸟,见状不免大惊,大呼小喝自己先乱了起来。

一阵箭响过后,从两边丛林里蓦地冒出许多黑衣蒙面人来。

那些黑衣人甚是骁勇,不过二十余人,个个背负长弓,手持弯刀,一阵砍劈之下,叛兵又折损大半,尚活着的见了这阵势,哪里还敢再战,四散里逃去。

文云庭见势不妙,料想这些人非是汉军,拿韩悠挟迫也必无用,狠一狠心一刀向韩悠削来,竟是欲杀人灭口。

眼见刀锋离韩悠颈间不过寸许,韩悠拼命挣下马来,滚落在地。文云庭见情势紧迫,两个黑衣人向自己攻了过来,也不敢下马再来追杀,只得一拍马加速离去。

从黑衣人现身到叛兵一散而尽,不过是眨眼间工夫。韩悠虽摔得一身酸痛,毕竟保了性命。抬眼看那些黑衣人,并不去追赶叛兵,尽皆围了上来。从那起黑衣人的身形兵器上,韩悠已猜到七八分来历,只是实在难以相信。一时便怔怔地看着那些黑衣人,默不作声。

“公主,还认识塔西克么?”

一个黑衣人拉开脸上蒙面巾,露出一张粗犷而略显憨直的脸来,不是北羢王子塔西克却是谁?

虽有思想准备,当真看到塔西克王子时,韩悠还是不免诧异。

“塔西克王子,你竟敢深入我大汉境内,不知北羢与大汉还在交战么?”

塔西克王子一笑,道:“北羢已经停止了进攻大汉,塔西克此次,正是为了大汉与北羢的永久和平而来的。”一面说一面扶起韩悠,拿刀为韩悠割断了捆绑的绳索。

永久和平?嗜战成性的北羢族,竟然也会提出永久和平,这种话哄谁呢?但起码塔西克王子救了自己,即使是敌人,也要还这个人情的。

“塔西克王子,你离开汉境罢,只莫在汉境内生事,本公主绝不会为难你!”

“哈哈哈!”塔西克王子爽朗一笑,露出一口好洁白而好看的牙来。“我不会走的!大汉公主,刚刚那些汉军,为甚么要杀你?”

韩悠被这个问题拉回到现实里来,忽然想到燕芷还在悬崖底下。堂堂一代大汉战神,亦死得这般憋屈。不行,便是尸首也要找回来,不能教野兽玷辱了。也不理塔西克王子的问题,抬腿便走。

“大汉公主,你要到哪里去?”

“怎么?你们是来抓我的么?”

“不是,塔西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放心不下!”

“承谢了!告辞!”燕芷对抗北羢多年,如果被眼前这些北羢兵知道燕芷坠崖而亡,他们一定会兴灾乐祸的罢。

塔西克哪里放心得下,率着二十来个北羢武士亦跟了上来。

“跟着我作甚么?”韩悠回头横眉冷眼道。塔西克王子讪讪一笑,也不作答,韩悠走他便走,韩悠停他便止,直如街头的无赖地痞一般。韩悠无法,也只得随他。打量了地势,择了条小路,便想绕过悬崖下面去。

才走了不远,忽然远处浓尘滚滚,几十骑马飞奔而来。那些骑兵在原来燕芷与叛兵打斗之处停下察看一番,再又上马,放缓了马速向这边行来。韩悠仔细打量了一番,当先一人乃是黑老大。

那些北羢武士见汉军奔来,亦有些本能的惊慌,将手均按在刀柄上。塔西克王子见状,忙与他们叽哩咕噜地说了些甚么。

黑老大亦发现了这边的人马,驱马急奔了过来。远远见一群黑衣人将韩悠围在核心,脸色不变,人在马上双足一蹬,纵身飞跃过来,护在韩悠身边,警惕地看着北羢兵。汉军逼近,亦将北羢兵团团围住。

“阿悠,这些是甚么人?”

韩悠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塔西克王子看来并无恶意,只是北羢与大汉纷争多年,大汉军民受尽了北羢铁蹄践踏,早将北羢恨之入骨。恐眼前这些汉军一听是北羢武士,二话不说便要厮打起来。

“这位将军,我乃北羢王之子塔西克!”

塔西克见韩悠不向黑老大介绍,竟仿汉人施了一礼,用生硬的汉语说道。黑老大等人一听,皆是大吃一惊。

“塔西克王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父亲北羢王手书一封,要亲交与大汉皇帝,故此前来。”

黑老大瞪他一眼,先将韩悠拉到一边,离了众人,这才问道:“阿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悠虚弱道:“老黑,你怎么寻来了?”

“俺老黑本在燕将军帐内议事,忽见人来请燕将军,说是阿悠你得了暴疾。燕将军便随来人赶往城里。俺亦回营吩咐了几句,便欲入城,到了城门,却听得城门处士兵说阿悠出城了,那些士兵说你并无病症模样。老黑方觉不对劲,四处追寻而来。燕将军呢?”

黑老大一提到燕将军,韩悠顿时泪如泉涌。

“阿悠,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燕将军出了甚么意外?”

“燕将军,他坠崖死了!”

“啊……”黑老大险些连手中钢刀手捏握不住:“阿悠,你说甚么?燕将军死了?甚么人干的?这些北羢兵么?”

对于黑老大的一连串问题,韩悠无法回答,翻身扑在燕老大怀里,只啜泣不止。饶是黑老大再聪慧,也猜不透这短短半日内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情。

韩悠哭了一阵,略回转了些,方松开黑老大,将事情前因后果大致叙述一遍。“燕芷被打落下崖,此时也不知死活,玉漏也教姓文的抓了去,若不是塔西克王子出手,阿悠此时也难免遭其毒手了!”

嘎嘣——

黑老大手中钢刀断作两截。黑老大又气又急,双目充*血,怒发冲冠,咬牙切齿道:“文云庭,亏燕将军还待他如兄弟一般,竟是这般邪恶小人。若不杀他为燕将军报仇,俺老黑死后有何面目见燕将军!”

咒罢誓,黑老大审视了一番眼前情势,分派道:“塔西克王子,本将可派人引你们入邳州城见皇上,但入城之前,需将兵刃弓矢卸下。”

塔西克谦谦道:“多谢!这个自然!”

黑老大方指派了两个士兵,领着一众北羢武士往邳州城里而去。那塔西克意味深长地瞥了韩悠一眼,欲言,终未言而止。

韩悠因燕芷之死,早乱了方寸,神思恍乎只要去崖底下去寻燕芷尸首。其他事皆只任黑老大分派。那黑老大又令人速去报信,好去追那罗氏父女及文云庭。

然后劝慰道:“阿悠,也别太难过了。说不定燕将军命大,或是不死也可能的。先回军营里歇息,我便亲率人去崖底下找寻。就是尸首也与你背回来!”

“老黑,阿悠也要去!”

黑老大见韩悠态度坚决,虽悲怮至极,尚有精神气,叹口气,便将韩悠扶上马,径向悬崖底下绕去。

那悬崖底下乃是一片广袤的树林,士兵在前开道,走至天色将暮,方至悬崖底下。寻至燕芷坠落之处,只见一棵巨树枝断叶落,显是被燕芷撞断的,地下一大滩鲜血。只是,却未见燕芷尸身。韩悠顿时一个激灵,惊喜道:“难道燕芷并未摔死,竟自行离开了!”

黑老大瞧着场面,却是眉头深锁,低沉道:“这般高,便是被树枝阻挡,也断无尚能自行离开之理。”

忽又听一个士兵叫起来:“这里一坨粪便!”果然左近便是一大坨也不知甚么走兽的粪便,内中有个猎户出身的士兵察看一番,肯定道:“这是大虫的粪便!”这树林之中,有虎狼出没也是正常,只是偏偏出现在燕芷坠落之处,便教韩悠刚刚升起的希望,又瞬间破灭了。

“燕芷摔落下来,便是不死,也定教大虫叼了去。”喃喃地道。

黑老大忙安慰道:“也未必定就是大虫叼走,说不得燕芷命大福大,果然无事自行离开了。”

韩悠知黑老大安慰自己,惨然一笑道:“再四处找找罢,说不得还能拣几根残骨回去!”

天色已然黑透,密林之中一时静谧无比,黑老大与众士兵皆围在韩悠身边,眼中掩不住的同情。众人都知燕芷乃韩悠未婚之夫,再过十来日便要成婚。如此大的打击,试问何人能承受。

韩悠本还尚能坚持,见众人一脸怜悯地望着自己,亦是悲从中来,思想起燕芷坠崖的那一瞬,不由一口气喘将不上,眼前一黑,身不由已地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