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芷之死成为了一个绝密消息,所知之人仅限于皇帝的绝对亲信。wWW!QUAbEn-XIAoShUo!COm罗氏父女和文云庭并未逃脱得远,被汉军追上,文云庭拼命抵抗死于乱刀之下,罗氏父女则被押回邳州城,秘密*处决了!玉漏虽被救回,却未知燕芷之死。

韩悠转醒之后,黑老大将内中利害一一说道,若是广陵军一旦得知燕芷已死,士气必然大振,莫说进攻京畿,恐怕立时便要出击与汉军决战。因此燕芷之死,绝不可向外泄露。

虽然悲怮,韩悠亦要在人前装作无事一般。即使是在落霞等最亲密丫头面前,亦不敢表露悲伤。只是每每见到为婚礼准备的凤冠霞帔,见到依然处在准备中的各样事物,韩悠不免心碎。

落霞等人见韩悠数日不出行营,亦不苟言笑,每日只愿独处发怔,初时只道她被文云庭劫虏受了惊。但两三日过去了,还是那般模样,不禁起疑。想韩悠也曾在千军万马中厮杀过,这点惊吓也不至于惊恐两三日罢。每每探问时,韩悠却是守口如瓶。

婚期日近,行营里开始张灯结彩,这日便有尚衣监管事太监带了裁缝婆子前来量休裁衣。那裁缝婆子见了韩悠,不免有些惶恐,量了几遍还恐出了差错,又要再量一遍。韩悠蓦然发作,劈手将裁缝婆子一推,怒道:“量甚么?新衣不作也罢了!”唬得那裁缝婆子跪伏在地叩首不止,直将额头也磕破了。

韩悠看看又心软,令赏了几两银子带了出去。

落霞夏薇玉漏见韩悠失态,不免纳闷,公主寻常待下人最是亲善的,又心胸广阔,些些小事连呵责也没一句,今日怎这般脾气暴躁。

“公主,那婆子也是一片好意,怕差错了尺寸新衣不合身。”

落霞道:“阿薇说得是,公主何必和一个裁缝婆子一般计较,气坏了身子事大!”

玉漏却沉思道:“公主非是怪怨裁缝婆子,倒似有甚么心事一般。公主倒是说出来,咱们姐妹三个便是帮上忙,也说些话消解消解!”

韩悠怏怏卧在软榻上,一言不发。若是寻常之事,早便与她们说道了,可兹事体大,一个不慎,后患无穷啊。越是憋闷越是心中难受,禁不住嘤嘤哭泣起来。

三个丫头见状,也不知哪里冲撞了韩悠,急忙凑上来告罪赔不是。岂知越是这般,韩悠哭得愈甚。

正没奈何间,忽听太监传唤道:“皇上驾到!”

落霞等只得走至仪门处恭候着了,韩悠却是动也不动,仍伏在榻上抽噎。皇帝进入,见了这等情景,亦未多言,只挥挥手令落霞等人尽退。

回到行营后,皇上这还是第二次来探望韩悠。燕芷一死,形势骤然恶化,朝中几无可倚重之武将。无论独孤泓还是黑老大,单以武功可能与燕芷相去不远,但若论行军打仗,布阵谋略,乃至威名之显赫,却着实难与燕芷比肩。

皇上近二日亦是几乎不眠不休,处置燕芷善后之事。因此也无暇来近视韩悠。

“阿悠,冉知你心中苦涩!只是强敌未除,形势艰危,还需提点精神,以应付眼前困厄。若是功败垂成,教广陵王反攻回来,更对不起燕将军在天之灵啊!”

这个道理韩悠岂能不知,但是谁能控制自己的悲伤呢?从来未觉燕芷在心目这般重要过,曾经拥有之时,未曾好好珍惜,一旦失去,才知那些相处的点点滴滴竟比任何宝藏更珍贵。这种感觉,甚至是曾经自以为深爱的独孤泓亦不能给予的。

独孤泓就像是一件自己儿时最爱的布娃娃,那印上了自己岁月与成长的布娃娃,而燕芷,不知何时已经成长为一座高山,一座自己唯一可以倚靠的高山。失去独孤泓,她韩悠还可以站立,但失去燕芷,韩悠竟然有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灵魂被抽*离了躯体,不知自己该作甚么,能作甚么?

“阿悠,节哀罢!”

皇帝轻缓的安慰给了韩悠些些力气,转过身,接过皇上递上来的丝帕,韩悠将眼泪擦拭干净,敛了敛心神,问道:“大婚之日止七天了,皇上可安排妥当了,如何应付局面!”

皇上道:“本已安排下一个酷似燕将军之人,演上一场戏。但、但眼下又有转机!”

“哦?转机?甚么转机?”

皇上忽然脸现为难之色,半晌方咀嚅道:“冉权衡数日,始终下不了决心。亦未敢与王公大臣商议过。”韩悠见皇帝说得严重,亦清醒了些,幽幽道:“有甚么话便说罢!还有甚么比燕芷之死更令阿悠不能接受的呢?”

皇上却还是犹豫,终于下定决心了一般,从怀中摸出一样事物了,递给韩悠,却扭过脸去,不敢正视韩悠。

看落款,那是北羢王写给皇上的。想来定是塔西克王子转达的那封书函。

大汉皇帝钧鉴:

北羢与大汉世代为邻,本当和睦相处,以利民生。然自先祖以来,干戈不断,累世积怨,无辜受戳之百姓士兵无数。本王每每思之,心痛不已。

孰是孰过恩怨是非业已无法分辩,干戈起于先祖,流传子孙,长久下去,于北羢于大汉,皆是苦厄深渊。故本王之意,当止于我辈,以为万世之福。

听闻大汉长安公主性慧而德馨,且正当妙龄尚未婚配。犬子塔西克曾与公主有一面之缘,相见之下甚是投缘,愿与公主结为百年之好,共修北羢与大汉万世和平之基业。望大汉皇帝眷顾有情人,解两族万民之困厄。

若大汉皇帝肯愿和亲,将长安公主下嫁犬子,本王愿立下石碑明志,北羢一族永世不再对大汉动一刀一兵。且闻汉朝内奸作乱,若蒙不弃,北羢数千铁骑可任大汉皇帝差遣……

韩悠看到这里,丢了信笺,胸中一阵发堵。燕芷尸骨未寒,皇上竟然动了让自己和亲的念头。纵观燕芷一生,却有大半生与北羢作战,刚刚一死便将未婚之妻远嫁北羢。韩悠一阵彻骨心寒!

但转念一想,广陵王也正因有北羢之盟,方敢公然起兵。倘若北羢倒戈,不但足以抵消燕芷之死对士兵的震动,就是广陵王恐怕也会心中忐忑。北羢之患一除,益州大军便可回援京畿,加上北羢王许诺的数千铁骑,则广陵军必溃。这种诱惑,对皇帝,对任何一个大汉子民都是难以拒绝的。

若非与燕芷有婚约,若非燕芷如此暴毙,韩悠权衡利弊,说不定会答应。但是,此时此势,让自己远嫁北羢和亲,韩悠说甚么也做不到!

“阿悠,若是不愿意,冉也不勉强!”皇帝观言察色,见韩悠面色不善,急忙道。

韩悠拣起榻上的信笺,拿在手上,一面撕一面忿忿道:“燕芷一生心愿便是荡平北羢,如今他尸骨未寒,教阿悠远嫁北羢和亲,请恕阿悠情难以堪。广陵王也好,北羢也罢,韩悠性命一条,有本事率兵来拿!”

皇帝讨个没趣,脸色亦无比难看,又实是心虚,无法反驳,看韩悠将信笺撕成碎片,并不责怪,只道了句:“只当冉未提此事!”逃也似的离了韩悠住所而去。

落霞等人见皇帝匆匆忙忙离去,一脸难堪,不知出了何事,急奔进来看时,见韩悠已脸现决绝,正取架上铠甲,往身上穿着。

“公主,发生了甚么事?”

“你们三个,换上铠甲,与我出城去军营!”

三个丫头见韩悠脸色肃穆,亦不敢多问,尽皆披挂上了。随着韩悠风风火火便往行营外走。岂知才到门外,便见塔西克王子迎面走来。落霞等人并不认识塔西克,加之塔西克此时一身汉人打扮,拦在路中,于是喝道:“何人大胆,快闪开,休冲撞了我家公主!”

那塔西克王子却似未听得,只怔怔地看着韩悠,想是已从皇帝那里听得被拒之词。

“公主,塔西克想和你说几句话,可以么?”

落霞大怒:“哪里来的蛮夷,再不闪开休怪不客气了!”

韩悠轻轻按住落霞,冷冷对塔西克道:“本将与你无话可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汝且饶你,倘或下次再教本将瞧见,定当细作处置!”言罢,翻身上马,一扬鞭,绝尘而去!

三个丫头倒不免多看了塔西克王子几眼,方追随韩悠出城而去。

只是落霞岂能饶过:“公主,那小子是谁啊?”

“北羢王之子塔西克!”

“啊!北羢王之子,他、他怎么在邳州城里?”

“他是来向我求婚的!”

“求婚?!”三个丫头差点没从马上栽落下去:“公主不是与燕将军有婚约在先了么?这小子胆子也足够大,竟敢孤身来我大汉!”

“燕芷已经死了!”

一个比一个震惊的消息让三个丫头顿时哑了声。

韩悠已下了决心,就算燕芷死了,大汉还没有亡,皇帝还在,我,长安将军亦在。与其瞒着,不如教所有汉军都知道,燕芷不在了,更要继承燕芷遗志,剿灭广陵王,收复京畿,北荡北羢。

燕芷未竟事业,我韩悠来替你完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