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狼听了塔西克的话,乜着眼问道:“你要带走哪两个女人?”

“这个你就不必管了!”

“其中一个,是不是大汉的长安公主?如果是这样,那可不成!”

巴拉托赫和塔西克同时一凛,这小子居然知道长安公主就在这支队伍里。wWw,QUaNbEn-xIAoShUO,CoM难道他们不是单纯来打劫财物的?这么一想,塔西克锁起了眉头。一般来说,马贼再张狂,除非是实在无法活了,并不会打北羢皇族的主意。因为一旦触怒皇族,极可能会面对可想而知的严厉打击。

但面前这些马贼,似乎并未穷到家,而且竟然一口报出了韩悠的句号,这就极令人生疑了。

“狐狼,你到底想要甚么?”

“财物和女人!如果你们想要加入我们的话,大爷我也很欢迎!”

“放屁,我堂堂北羢王爷会加入你们马贼。”巴拉托赫大怒,弯刀一挥又要冲上去厮杀。塔西克急忙按捺住。

“再给你们一刻考虑,时间一到,男人一个不留!”狐狼已经吼着下了最后通碟。

狐狼吼完这一句话,空旷的原野上一时鸦雀无声,只偶尔一声战马嘶鸣。数千人屏息对峙着,俱已作好了厮杀准备,空气都似凝固了一般,令人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公主,怎么办?”玉漏亦不禁有些紧张,在韩悠耳边轻声道。

“慌甚么?”韩悠安慰道:“马贼不是说了么,只杀男人。至多咱们去山寨当压寨夫人……这和去北羢和亲亦相去不远!”其实韩悠心中还生出一丝恶念。如果这些马贼当真将塔西克王子杀了,那这亲也和不成了,亦怪不得大汉。到时设法脱身回到汉境去燕芷去岂不是好!

也只是如此想想,当真教塔西克王子死于马贼之手,韩悠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毕竟相处这么久,对这个宽厚的北羢王子,韩悠还是颇有些好感的。

铿、铿、铿——

眼见时刻即到,马贼们纷纷抽出了兵刃,金属摩擦的尖锐之声令人心惊胆颤。

“且慢!”一直冷眼瞧着马贼的韩悠娇喝一声,竟然迈步款款向狐狼走去。塔西克大急,催马向前,拦在韩悠面前,道:“公主作甚么?小心,那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马贼!”

韩悠缓缓拔开马头,坦然一笑道:“马贼亦是人,既是人,总该都讲些道理的。”

“若是讲道理,还是马贼么?”

韩悠自信道:“与别人不讲道理,却不敢不与我讲道理。”在马臀上猛拍一下,将塔西克驱回北羢阵中。

那些马贼见韩悠坦然走来,不但全无惧色,脸上尚浮着由衷浅笑。

“狐狼,我便是长安公主。下马,过来与我说话!”几乎是命令的口气,也奇怪,那狐狼似乎并不见怪,顺从地翻身下马,与韩悠走出对阵圈外。

“嘿嘿,长安公主,不怕大爷将你掳了么?”

“我怕你!”韩悠哧之以鼻。

“大爷还没有见过么胆大的妞呢!是不是想去我寨里当夫人啦?”

“放肆!”韩悠柳眉一竖,瞪了狐狼一眼,转而又缓下来,幽幽道:“燕芷呢,怎么不来见我?”

狐狼脸现惊诧之色,笑道:“原来你都看出来了!公主,咱们哪里露了破绽?”

“管我如何瞧出来的,快告诉本宫,燕芷在哪里?”

“燕将军,他没有来!”假狐狼顿时没了那股凶残的气势,倒有些心虚,咀嚅道:“是末将拼命拦住,不教他来的。末将恐他一时情难自禁,闹出事端出来,泄露了身份!”

韩悠所料不差,果然是汉军假扮的马贼,想必是这些部将看在燕芷的份上,因此上演了这么一出“马贼劫妃记”。

韩悠叹口气道:“别胡闹了,教兄弟们都散了罢!”

“公主,末将恳请公主三思。燕将军对公主一片真心诚意,身负遍体鳞伤,孤骑千里来追寻公主,汉军将士谁不感动。只要公主点头,立时教那些北羢族人斩杀殆尽,保管不留后患!”

被假狐狼一说,韩悠心中确有一些悸动。如果按假狐狼的计划行事,自己便可以不用去北羢,不用和一群蛮夷生活,不用忍受远在异乡的孤单与寂寞。不仅如此,还可以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即使不回汉宫,就如燕芷所说的那样,寻个无人认识的平静之处,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这种诱惑实在是巨大,韩悠忍不住抿了抿了嘴唇,剧烈地斗争着。

可是,当真这样的话,自己能一生心安么?此时无出意外的话,汉军已经至少向京畿发起最后的攻击了罢。就算北羢王此时想反悔,恐怕也不碍大局了。但,用那么多的生命,来满足自己的一己之私,那又是何等残忍之事。至少塔西克,他是无辜的。若非塔西克对自己钟情,方有和亲一说,汉军又哪里有喘息机会,更无反攻京畿之理。

这么一想,韩悠又大是不忍,唉,燕芷,原谅阿悠罢!

“将军,回去告诉燕芷,天下好女孩儿多得是,再莫为阿悠耽搁一生快活了。寻个由头,把兄弟们带回益州罢!”

“公主,你当真不愿回去见燕将军了么?末将是指天为誓要将你带回益州的,倘若公主不愿回去,末将亦无脸回去见燕将军,就请赐末将一死罢!”

假狐狼将刀横托手上,单膝跪在韩悠面前,一副决然之色。韩悠看了又是感激又是焦急。感激这将军对燕芷的一片赤忠,又焦急被塔西克等人瞧见这番情景,倒是不好解释了。

所幸二人被“马贼”掩在后面,北羢诸人并瞧不见这里发生的一切。

“将军贵姓?”

“末将呼延长风!”

“呼延将军,你有没有想过,倘若阿悠答应你的请求,这些汉军要死多少人?那些北羢武士虽是异族,毕竟也是性命。阿悠实在不忍这么多的生命再为韩悠而无辜受戳。再者,一旦塔西克丧命,和亲失败,北羢王会作何想,悲怮之下迁怒于我大汉也是有的。届时北羢与大汉纷争再起,又有多少百姓在战争中失去性命,流离失所。呼延将军,你想过么?”

韩悠一番言辞情真意切,大义凛然,那呼延长风听了,竟是一句话也回不得。韩悠又道:“望呼延将军看在天下百姓份上,放韩悠北上和亲!”言罢亦左膝一出,欲下拜下。

呼延长风哪里敢受,急忙托住,将韩悠扶直身体,黯然长叹道:“既然公主执意如此,末将亦不敢用强。只是,只是末将如何有脸回去向燕将军交待。”

韩悠见他情切,沉吟片刻,解下腰间玉诀,递与呼延长风道:“你将我那番话并这玉诀交与燕芷,他自然不会责怪于你。”

玉诀,决也!

强忍着即将泉涌的泪,韩悠撇下呼延长风,往圈内走去。燕芷他竟然追了千里之遥来寻自己,韩悠又是感动又是心痛。忽然怨恨起自己的身世来。在别人眼里,自己出门将门,自小锦衣玉食,入宫之后更得太上皇和当今皇上无比恩宠,那该当是幸福之极了。可谁能体察这种爱而不能的彻骨之痛呢!

“悠悠!”见到韩悠过来,塔西克策马冲过来,将韩悠一把抱上马背,搂在马前,生怕韩悠再又离开永不可复得一般。

“狐狼不曾为难你罢?”

“不曾,已被我劝说下了,再不会为难咱们!”

“甚么?!悠悠,你是说笑罢?那些马贼当真被你说服了?”

“我骗你作甚么……你松开些,搂得我喘息也喘不过来了!”

巴拉托赫亦听得二人言语,还是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样,笑道:“马贼若能被说服,苍鹰也改吃青草了!”

一语未了,只见“狐狼”从马贼背后转出,却早已收刀入鞘。扬声道:“猪仔们听着,大爷今天看在大汉长安公主的面子上,饶过你们。兄弟们,大汉公主为了我大汉百姓,远辞亲人故土,嫁入蛮夷,咱们若是劫了她的嫁妆,岂不是枉为男人,兄弟说是也不是……北羢王子你听着,长安公主嫁给你后,若是待她有一点不好,休怪咱们兄弟不客气。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找你算帐!”

“塔西克是真心……”

呼延长风却懒怠听他表白,勒马转身,吼一声:“走!”千人的马贼队伍瞬间走得精光,只留下空中飞扬的尘埃味道,让人感知这非是一场梦魇。

“公主,他们、他们怎么当真走了?”玉漏一面将韩悠扶回骈车,一面喃喃道。

韩悠却忘着那马队后影,出了好一会儿神。塔西克恐韩悠受惊,撩开窗帘探头道:“悠悠,等咱们回到北羢见了父王,便教他派出武士前来围剿,为你报了这惊恐之仇。”

“报甚么仇?”韩悠翻他一眼,嗔道:“马贼可杀了你一人,还是拿了你一两银子?既然皆无,又何来报仇一说!”

塔西克被韩悠一呛,闹了个大红脸,只得讪讪一笑,放下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