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朝阳升起的时候,韩悠和塔西克已经踏上了前往西昂的路途。WWw!QUaNbEn-xIAoShUO!cOM阳光明媚和煦,草原已入初秋,天高气爽。但韩悠却无法畅快呼吸这惬意秋风,想到即将要面对的为难之事,心胸之中一阵发堵。

“塔西克,骑慢点吧!”

塔西克回望一眼落在了后面的韩悠,放缓马匹,十几个北羢武士也慢了下来。

“悠悠,还有一整天的路要赶呢,太慢今晚就赶不到西昂部族了!”

“你们不是带了帐篷吗?赶不到就明天继续嘛!”

这才跑了不到一个时辰,因为心情不爽,韩悠已经觉得疲惫了。塔西克似乎也看出了韩悠的真实想法,笑了笑,将马勒住:“嗯,也好,索性咱们就当这是一次游玩吧!”

“对,塔西克,到北羢这么久了,我还没有到处逛过呢!除了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甚么?”

“也有山啊,还有河,还有牧民们的牧场和城镇!”

二人干脆并辔而行放缓了马步,一边闲聊一边悠然自得地欣赏起草原风光来。这般走法,恐怕一天的路途至少要走上好几天呢。

而且在经过一条小溪流时,韩悠忍不住下马脱了鞋袜入水嬉戏起来。既已打定主意把负荆请罪当成游玩,塔西克倒也不急,坐在岸边微笑相看,对韩悠不时掬起飞洒过来的溪水亦不还击。如果没有带武士多好。塔西克暗想,就可以在小溪里尽情玩耍了。

玩了良久,韩悠才上得岸上来,却见远远几匹马飞奔而来,马上骑乘的却是几名女子。待奔得近了,韩悠瞧出原来竟是香儿、乌拉娅两位公主和玉漏,带着三个女仆追了来。

“啊,你们怎么来了?”

“汉妃,想丢下我们么?”香儿爽朗一笑:“赶走纳兰是我的主意,要道歉怎么可以没有我香儿呢!”

塔西克恼道:“香儿,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罢。你去道歉只会越道越糟,安份点去顽你的雕就好了!”

“塔西克哥哥,我是可是诚心诚意去向纳兰道歉的,你这么说太伤我的心了。再说咱们来,也是经过乌月氏同意的。”

韩悠抿嘴一笑道:“既然来了,就一起走罢!到了西昂,少说话就是了!”又转向玉漏道:“你怎么也跟来了!”

“嘿,那件事儿玉漏也有错,自然也要跟随来了!”

如此一来,一路上更是莺声燕语,嬉笑不断,追花扑蝶。这般秋游怕没十来日也到不得西昂!塔西克忍无可忍,催促道:“两位公主,还是快些走罢,要捉蝴蝶回王庭捉多少不行!”

香儿笑道:“塔西克哥哥,咱们就要去向别人低声下气了,不多攒些快活,到时候岂不郁闷死!你要是急,便先走一步,最好咱们到时你已经劝回转了才好呢!”

堪堪走到天黑,也才走了百来里路,武士们寻了个背坡临水之处搭了几座帐篷。因两位公主和四个女仆的到来,那些武士只得露宿草原了,所幸天气尚未寒冷。

到得夜幕黑透,月儿还未升上来,天地之间浑沌一片。于是升起篝火来,围着火堆吃肉喝酒。北羢一族虽也有长幼尊卑之分,却无汉朝那般严格。那十几个武士亦与众人围坐在一起,大声谈笑,无拘无束。吃喝到快活处,禁不住围住篝火手舞足蹈跳起舞来。

“汉妃、乌拉娅,咱们也去跳吧!”香儿不由分说,将二人拉起,加入舞蹈之中。韩悠亦在王庭见过北羢族人舞蹈,不过是舒展肢体随兴而动,并无一定的舞姿定律。虽如此,却少了雕琢之色,而平添一股自然的质朴清美。

韩悠亦不推辞,步入舞圈与大家拉成一圈,随兴起舞。

不知何时,一轮明月亦冉冉升起,星光顿时黯淡下来,而草原却现出苍茫辽阔之感。银辉之下,绿草之上,酒意益发浓烈,众人早将此行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尽兴起舞。

“汉妃,想不到你的舞姿竟这般曼妙!”乌拉娅向韩悠笑道。

呃,好歹也是有基本功的,当年被灵修皇后逼迫着练习水袖舞,扎马站桩绑铁沙袋,那等罪可不是白受的。

一旁的玉漏答道:“可不是么?听别的宫女说,公主当年在汉宫里一舞惊艳呢!”

“是么?”香儿公主也来了兴致:“汉妃,为我们舞一曲罢!”

韩悠忙推辞道:“多少年也未舞蹈过了,再说我当年习的水袖舞,如今这里也没有水袖啊!”

“这个简单!”香儿“哧”的一声解下腰巾,又不容分说,将乌拉娅的腰巾也解了下来,递与韩悠,笑道:“这不是有了么!”

韩悠亦不再推辞,拈起一粉一黄两条腰巾,定了定心神,香儿、乌拉娅早将众女仆、武士驱回地上坐了,看韩悠蓦然将两条腰巾一抖,篝火之光与月色之下两道腰巾如两道弧光,俄顷又化作漫天漫天飞蝶,缭绕着韩悠。

忽然蝶影尽散,一袭青白衣裙的韩悠如蹁跹飞蛾破茧而出,蛮腰扭动如弱柳扶风,绣步轻游宛如蜻蜓点水。虽无丝竹之乐,一点一提之间,却充满了韵律之美;一展一收刹那,恍惚仙子登临。

那些北羢武士,何曾见过汉宫最优秀的舞娘灵修亲自调教出的这款水袖之舞,只见韩悠曼妙而动,皆都忘了呼吸。香儿公主、乌拉娅等人亦连喝彩也忘了,只顾一眼不眨地欣赏。而塔西克,原只知韩悠统率过数万军马,有大将之才,亦未料到她的舞蹈也这般出神入化,一时张着嘴巴再也合不拢了。

事隔多年,韩悠不经然在这篝火之旁,草原之上的月夜下,重拾这水袖舞,一时竟也忘情,似乎又回到了汉宫,回到了汉宫那处废弃的小花园,还只十来岁的自己,满怀不愿意的被灵修迫着习舞。巍巍汉宫,荒败的小花园,似乎近在眼前。那些熟悉的脸孔,竟然随着一粉一黄两条水袖,一一在眼前浮过。神秘的灵修,慈祥的皇帝舅舅,总与自己作对的乐瑶公主,还有美得像画一样的独孤泓,缺心眼爱八卦的秀秀,忧郁的太子,纯真爽朗的棠林……

一切的一切都在水袖舞戛然而止时消失殆尽,眼前的一切又重新回到了草原之上,面对着自己还并未真心承认的丈夫,和那些衣着华丽的北羢男女。

良久的寂静之后,香儿跳起来,大叫道:“汉妃,你一定要教教我这舞蹈,太美了,香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舞蹈,如果我能学会这舞蹈,让我放弃雕儿也情愿。”

乌拉娅亦道:“是啊,真的是太美了,就凭这曲舞蹈,汉妃,你就能征服草原了!”

韩悠谦道:“好么?都好些年未跳过了,香儿若要学也简单啊,待回王庭我教你便是,只是却要吃些苦头!”

香儿一吐舌头:“甚么苦头,有多苦?”

“也未有多苦,只每日扎两个时辰马步,在小腿肚上绑上十来斤的铁沙,踢几百次腿……”

“嗳哟,算了罢,汉妃,我还是顽雕算了。”香儿畏难之语引得众人轰笑。只塔西克还只顾呆呆地不知想些甚么。

韩悠惊艳夜舞,令众人自惭形愧,再也没有舞蹈的兴致了,说笑一番,各自回帐内歇息。韩悠本不欲与塔西克同帐,却见香儿、乌拉娅、玉漏等人各自都占了,远处可去,只得与塔西克钻入一顶帐篷里。

这临时搭建的帐篷毕竟不甚大,两人挤在里面也有些拥挤,好在二人有肌肤之亲也习惯了。那塔西克却还沉浸在韩悠的舞蹈里,拥着韩悠道:“悠悠,塔西克竟不知你还会这么美的舞蹈,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向草原各部的族长们展示一下,教他们知道,我们的汉妃不仅人美,不仅会领兵打仗,还会世界上最美的舞蹈!”

韩悠倒有些不好意思,故意嗔道:“当我是舞娘么,今日随兴,要阿悠为别人而舞,却是不要指望!”

“那,”塔西克坏坏一笑:“为我而舞总可罢。以后每日都为我舞一曲罢!”

“嘁!每日一舞,只怕两日下来,你便厌倦了!”

“不会的,便是每日十舞,百舞,塔西克只会越看越爱,绝不会厌倦的!”

“少贫嘴……嗳哟,别乱碰了,这帐篷不隔声,教香儿她们听去了,明日又要打趣咱们了。阿悠也乏了,快睡罢!”

塔西克悻悻收回手,为韩悠仔细盖上毡毯,吹灭了烛火,意犹未竟地沉沉睡去。

次日早起,收拾罢,依旧向西昂部族进发,只是比昨日要迅速了许多。无论如何,该面对的还是得去面对啊!

如此走了一日夜,终于远远望见山凹里一座城池,城墙虽非高,亦有数丈,城外密布着无数帐篷,气象却丝毫不逊于北羢王庭,想来这便是西昂部族的所在地了。

“塔西克,快说几句好听的来,不然呆会儿见了纳兰,如果她污辱我的话,我怕会忍受不了呢!”韩悠叹了口气,向身边的塔西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