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悠听了燕芷的报怨之言却大是不乐意:“出谷返汉之事,亦是与你商量过的,如今不过是被些追兵追了一阵,便气馁了么?”

被韩悠一说,燕芷倒有些惭愧起来,看韩悠一脸倦态,又心痛道道:“其芳,你还能坚持么?”

听得燕芷软语,韩悠亦是一软,虽然出声报怨,亦是因为不忍看着自己吃苦受累啊!

好在茫茫草原,塔西克他们要抓他们亦非易事。wWw。qUAnbEn-xIaosHuo。cOM偶有几次,远远见到那些追兵,韩悠燕芷目标甚小,矮身一藏,亦躲了过去。一路上燕芷捕了些野物采些浆果为食,只韩悠毕竟不惯长久走路,脚底下起了泡,疼痛不已。

这日走到一座镇子,燕芷认得这已是大汉与北羢交界之处,距离益州亦不甚远。原本是打算一鼓作气到了益州再歇息,但韩悠脚底之伤实在过重,燕芷心痛不已,见镇外一座名曰“塞外”的客栈还算宽敞,料想塔西克他们应该走岔了,便不管顾,歇住了进去。

这客栈乃是一对中年夫妻所开,虽颇大,却只请了一个伙计,生产也冷清。韩悠燕芷竟是整个客栈仅有的两个住客。

“贵客驾到,阿福快上茶!”老板娘虽无姿色,却生得丰满,且喜性格极外内向,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韩悠燕芷任他们招呼,要了间客房,燕芷将韩悠安顿好,便吩咐韩悠好生在房内不要外出,自己却去镇上采买膏药,为韩悠疗脚上之伤。

燕芷方出门,那老板娘却不请自来,端着些糕点,向韩悠笑道:“贵客一路远来,辛苦了,先吃些糕点。这是小店赠送,并不要还帐。”韩悠正在泡脚,也未在意,淡淡道:“搁桌上罢!”那老板娘依言搁了,却并不就走,又向韩悠道:“姑娘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啊?”一面盯着韩悠遍是血泡的脚底板子。

韩悠不由抬头看了老板娘一眼,蓦然生出一丝警惕来。

“从草原来!”

“哦,姑娘看起来品貌不凡,可是贵女么?”

“算不得甚么贵女,不过是随丈夫做些经纪!”

“姑娘家做何经纪?”

韩悠终于忍不住瞪她一眼:“汝未免也问得太多了罢!”

老板娘讪讪一笑:“是,是,打扰姑娘了!”一面退了出去。

燕芷去未多久,提了几包草药回来,令客栈老板煎了几贴,又为韩悠外敷了些。经温水一泡,又上了药,韩悠苦楚顿时大减,卧在**歇息。连饭菜也是燕芷喂的。

二人吃了饭食,也不知是因劳累还是甚么缘故,竟皆昏昏睡去。连燕芷这等警醒之人亦有些不能自持之态,睡倒之前迷迷糊糊似觉有些不对劲。

韩悠再醒来之时,却发现所处之处并非“塞外客栈”的客房了,而是一间小小而阴暗潮湿的如同地牢般的小室里。小室三面皆墙,独一面却是精铁栏杆,铁门之上挂着一把大锁。韩悠用力睁了睁眼睛,头脑稍稍清醒些,便觉一股霉腐气息扑鼻而来。

这竟然是一间囚室!

而燕芷身在这间囚室的一角,兀自酣然大睡!

“悠之、悠之……”韩悠大惊,急伸手去推燕芷。燕芷翻了几个身,终于缓缓清醒过来。

“咦,其芳,咱们怎么在这里?”对于目前的处境,燕芷亦是摸不着头脑。

“咱们遇上黑店,被人囚禁了!”

“黑店!”燕芷顿时一跃而起,脚一落地便觉头重脚轻,身体尚有些摇晃。这才回想起昨晚昏睡得有些不对劲!

“悠之,昨日你上街去买药之时,那老板娘便一直在试探我,打探我们的来龙去脉。阿悠大意,竟只以为她只是好奇嘴碎而已。如今看来,咱们必是被黑店阴了!”

燕芷不怒反笑,自然是苦笑:“咱们一个是战神一个是名震天下的长安将军,身经百战不说,江湖阅历亦不浅薄,未想竟被一个小小黑店算计了。”

韩悠被燕芷这么一说,顿时亦觉荒唐,亦苦笑道:“听说这些黑店不但劫财劫物,还将人肉做包子!难道咱俩竟要被做**肉包子来兜卖?!”顺势检查了下身上,果然一应金银玉器首饰挂件皆被“籍没”了。韩悠身上所佩首饰虽然不多,但件件皆非寻常,不说价值连城,亦是千金不换的珍宝。

这些身外之物倒也罢了,只是想到要被制**肉包子,不止韩悠,连燕芷亦是碜出一身鸡皮疙瘩。

鸡皮疙瘩稍退,燕芷走到铁栏杆前,发力撼了撼,只是那精铁栏杆足有鸡蛋般粗细,别说撼动,就是弯曲亦不可能。

“所幸那些贼人并未捆绑我,只待他们一开监门,哼,定教他们知道我的厉害!”燕芷捶了一下铁栏杆,恨恨道。

铁栏杆被燕芷一捶,顿时发出一阵大响,不一时,见那客栈老板提了把大刀,闪入这地牢里。

“谁在不老实?再不老实便先送他见阎王去!”

燕芷还未说话,却听得一人道:“快将我们放出去,知道我们是甚么人么?”这人声音粗犷,言语却不甚利落,似非汉人。听声音,却是从韩悠他们左侧发出来的。

“嗟,还威胁我。你们也不知说过多少遍了,不就是北羢的王子么?我是汉民,即使不是汉民,既吃了这碗饭,管你甚么一王子、公主,皆都老老实实挨个地给我当肉馅去!”

又听一人道:“掌柜的,你若肯放了我,要金要银只管说,保你一辈子花销不尽!”

啊!韩悠心中一惊,这声音,不是塔西克么?原来塔西克等人也着了道儿了!

却听老板回道:“当我是三岁孩子么?放了你?恐怕金银见不着一钱,倒会等来弯刀无数呢!”当下又拿钢刀在铁栏杆上敲得噼啪作响,并说了几句狠话以示威胁。威胁完毕,正要离开,却见那丰腴老板娘袅袅走了进来,向丈夫道:“阿福说厨房没肉了,拎一个出来罢!”

那老板听得如此说,便叮呤铛鎯地开了门锁,从关押塔西克的那间囚牢里拖出一个武士来。那武士也不知着了甚么道儿,并未被捆缚手脚,却软绵绵地任他拖了出去。

三日之后,韩悠便知那意料中的“道儿”说来实在简单,简单到实在算不得“道儿”。因为两日之后,韩悠燕芷亦同样浑身绵软无力了,绵软无力的原因是因为这两日里二人均是滴水粒米未进。

人是铁饭是钢啊,也不知塔西克和那些北羢武士挨了几天的饿了。

这三日里,燕芷亦想尽办法逃脱,但这监牢显然亦考虑到了囚禁江湖客,防范措施可谓是滴水不漏。精铁栏杆无法撼动,那三面墙却非普通墙皮,薄薄的墙皮之下,竟然是实心的岩石!百般试探竟是别无办法。

北羢武士又被拎了一个出去,韩悠、燕芷亦与塔西克联络上了,只是塔西克虚弱已极,似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

到了第四天,那老板娘又进了来,这次却未“拎”人,倒是提着一只木桶,丢了几只包子进塔西克他们监牢,然后又到韩悠他们牢前,亦丢了两只包子进来,然后舀了瓢水伸进来,道:“喝!”

韩悠燕芷也是口干舌燥之极,二人将一大瓢一气饮尽了,犹未解渴,那老板娘却再不递水。喝了些水,韩悠恢复了些力气,将地上那包子掷了出去,道:“饿死也不吃这人肉包子!”

老板娘骂道:“不识好歹的,给你们饮水吃包不过是延你们性命,免得肉坏了!还想吃肉包,那么贵的包子是要卖与客人的。这是菜包!”

所幸那菜包未被丢远,韩悠听得老板娘说非是人肉包子,急忙伸脚一勾,将菜馆又勾了回来。虽落了些灰尘,此时亦管顾不得,塞入口内便嚼了起来。

燕芷见韩悠狼吞虎咽般地吃完包子,将自己那一只递了过来,道:“我胚子大,肉厚,经得住饿!”

胚子大,更需要食物啊!虽然韩悠很想一把抓过来,但还是摇摇头道:“悠之,这时候不用容让,咱们都需要活着性命,只要还活着,便还有希望!”推辞再三,始终不肯接。

燕芷又掰了一半,道:“我只这一半便够了!”硬将另一半强喂着韩悠吃了。

这些食物下去,并未充饥,反更勾引出食欲来。韩悠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极度饥饿的感觉,一时觉得腹内有刀剜一般,一时又觉有针扎一般,眼里脑里皆是食物的影子,抓起来嚼时才发现只是监牢内的稻草而已。

燕芷看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也许更糟呢!

所幸第二日,老板娘又为每人送了一只菜包进来。得了昨日的教训,韩悠燕芷再不一气吃尽,而是细嚼慢咽,一只小小菜包足足吃了半个时辰。

饶是如此,吃完还是难解腹中之馋!

恰在韩悠与燕芷四目相对之时,只听“噗”的一声,只见一物击在铁栏杆对面的墙上,然后弹向韩悠燕芷所在监牢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