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西克已经心肠寸断,听了韩悠之语,惨然一笑道:“北羢再也没有王子妃!塔西克或许还会娶妻生子,但在我心目之中,悠悠,只有你才是北羢的王子妃!”

“塔西克,回到王庭后,代我向乌月氏赔个不是,就是我韩悠有愧北羢,有愧王庭,更有愧乌月氏的悉心照顾!另外,代我向香儿公主,乌拉娅公主她们问好。wWw.QUanbEn-xIAoShUo.CoM若有机会,还请她们到大汉一游。”

在北羢并不算太长的生活里,大部分时候韩悠还是开心快乐的。除了纳兰,每个人都待她友善。特别是包月氏,像个母亲一样的关怀备至,令缺乏母爱的韩悠感受到了稀缺的母爱。还有香儿、乌拉娅,怎么说忆是共过患难的好姐妹了。

韩悠忽然想到,不知道北羢王对自己这一走会是如何反应,他会不会以此为理由,重又对大汉动武,或者联合哪个诸侯,再来一次“广陵之乱”?

当年离开益州前往北羢和亲,无数百姓沿街泣拜的情景重又浮现脑海,一时令韩悠又有些责怪自己自私!

如果真的是那样,和香儿、乌拉娅的友谊灰飞烟灭事小,恐怕尚在北羢的玉漏两口子日子也不会好过罢。还有溟无敌与南宫采宁以及数百名使团成员,他们还没有离开北羢境地呢。

塔西克悲叹一声,深深地看了韩悠一眼,已经打算转身离开,韩悠急忙出声唤道:“塔西克,等等!北羢王,他不会因此而向大汉发难罢?”

“北羢王?我父王心思难测,塔西克也法预料他会有甚么反应。”塔西克想了想,已然猜到韩悠心思,又道:“悠悠放心,塔西克虽然得不到你,那也只是我与你无缘,决不会迁怪于人。当年我欲往大汉找你,父王起先亦是死活不肯答应,后来塔西克以死相求,才得应允。若非燕将军不顾生死,替塔西克挡下恶徒一刀,救了我的性命,塔西克此时也是腐尸一具了。经了这一番生死,这几日塔西克也思想极多。北羢与大汉其实并非水火不容,是善是恶皆在一念之差而已。我父亲若是再有对大汉动武之念,塔西克必然死谏!”

塔西克这番话情真意切,韩悠大是感激。北羢王就塔西克这么一个真真切切的儿子,当真执拗起来,北羢王也是无法的。将来若是塔西克继了北羢王之位,自然更对大汉无害了。

“多谢你了,塔西克,阿悠回汉宫之后,亦会禀明我大汉皇帝,教他与北羢永为兄弟之邦,绝不再对北羢用兵动武。另外,阿悠尚有一事相求。”

“悠悠保管说罢!”

“玉漏在北羢孤独,还望塔西克看在阿悠薄面上,好生眷顾于他们。另溟无敌的使团,也请令他们回转大汉,以免再生事端!”

塔西克答应着去了,韩悠感念他心善,亲送到将军府大门之外,看塔西克扬尘而去,忽然感慨万分。一样深爱自己,诸葛龙、王韧若是能像塔西克一样,心有宽容之心,多一份豁达,又岂能落得那般下场。

人生本就在一念之间啊!但愿塔西克终生找到真正的王子妃和草原女主人罢!

在益州将军府又调养了十数日,燕芷已然痊愈,便与韩悠合计着回汉宫去见皇帝。此时溟无敌却派了快马来报,道是已被北羢释放,正在赶往益州的路途之中。韩悠燕芷于是又在益州城内呆了数日,待溟无敌到来之后,方整顿人马,欲往南行。

燕允因一年有余未回汉宫述职,又见北方安定,并无战事,便也带了秀秀、虎子一并取道前往汉宫而行。

先遣了快马去汉宫报讯,韩悠等人却是不疾不徐,行经州府之时,还得官员款待。一路之上,溟无敌自然免不了插科打诨,说说笑笑倒也快活。行了几日,韩悠忽然将溟无敌叫到身边,质问道:“溟无敌,还记得当日在百花谷,你对我和燕芷说过甚么吗?”

溟无敌愣了愣,却没明白韩悠的意思,咀嚅道:“我这嘴巴,长在我身上也着实受苦了,每日说的话,原就比寻常之人多上十倍也不止。嘿嘿,姐姐,我哪里还记得那么许久之前说过的话呢?”

“我倒记得你曾说过皇上年轻,多有不服,各路诸侯虎视眈眈之语罢!”

溟无敌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嘿然笑道:“貌似说过,那又怎样?”

“哼,依阿悠这{3}{Z}{中}{文}{网}来,大汉国泰民安,那些州府官吏亦无对皇帝年轻不满之意。阿生,你那些话是哄我和燕芷的罢?”

“哎哟哟,姐姐,我哪里敢哄你。那些话,确非是我想出来的,而是皇帝教我如此这般说的!”韩悠才不信他的鬼话,把责任往皇帝身上一推,自己赖处干净,这也是溟无敌的作风。自己和燕芷难不成去责怪皇帝。

再说,既然出了百花谷,说明俗心未了,便是呆着也终难了局。那么都深入汉境了,就既来之则安之罢。

“是不是皇帝说的,也快见分晓了。等阿悠入宫,倒要亲自问问皇帝,是不是他真的哄我和燕芷!”可也不能便宜溟无敌,害自己白白担心一场。

“姐姐,不用计较这么多罢!阿生就算是哄你出来,也是希望你们回到大汉,一番好心好意的!”

反正一路行走无聊,韩悠继续逗他:“我和你师兄呆在仙境一般的百花谷,多少逍遥快活,被你哄赚出来,吃了多少苦楚,受了多少委屈,差些阴沟里翻船,将性命也丢了。这些话,我却要如实向皇帝说起。至于皇帝治不治你的罪,就看你的造化了。”

溟无敌自然也知道韩悠是和自己顽笑,就算不是顽笑,皇帝见他把韩悠燕芷带回了大汉,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怪罪自己哦!于是也嘻嘻一笑,道:“要治罪也无妨,只盼姐姐看在咱们兄弟姐妹多年的份上,替我送些牢饭!”

一路偶尔和溟无敌耍耍嘴皮子,和秀秀说些私密闺房话,自然不能少了燕芷的情意绵绵。感受着汉民的风土人情,韩悠的心情大好。眼见离京畿越来越近,市镇也愈见繁华起来。韩悠数次离宫,每次几乎都是走得狼狈不堪,何曾有过这般舒适惬意,更是缓下行程,遇到奇异之事,或者大好风光、名胜古迹,干脆驻足下来,赏玩几日。

燕芷兄弟与溟无敌夫妇等人自然也不愿违拗韩悠,只顾陪她尽兴,如此一来,不免又耽搁了许多时日。

捱捱蹭蹭毕竟到了京畿地界,这日登上一座山峰,已经遥遥可见极远处无数鳞次栉比的房舍了。下了山,山脚下便是一座驿站,远远便见驿站外车马幡盖停了一地,众人诧异,不知哪个权贵入了驿馆,及至近前,才见皇帝的玉辇竟然也在其中。

“啊,难道皇帝哥哥在这驿馆里?”韩悠不禁轻呼道。

“是啊,我看是皇帝来接咱们了!”溟无敌肯定道。

可是,这座驿站离汉宫尚有四十里之远呢?就算皇帝要了迎接,在京城城门迎接那也是无上的荣耀了,这么出城四十里迎接一个大汉公主,恐怕自开朝以来历朝历代也从未有过的奇事罢!

但这样的奇事还果然便在眼前,不但皇帝来了,而且还带了数十位文武大臣。王冉看起来成熟了许多,蓄起了胡须,越来越有当年的皇帝舅舅风范了。见到韩悠,皇帝那张自赵庭玉死后再也没有露出过笑容的脸上动了动,竟然有了些笑意。

“阿悠,欢迎回家!”

回家!?

对,是回家!只这两个字便足够了,韩悠潸然泪下,望着皇帝与恭敬而立的大臣们,泪水喜极而下!

“燕芷,也欢迎你回来!”

燕芷却稍有愧色,隆隆重重地行了君臣之礼,这才道:“臣燕芷有负皇恩,为一己之私不顾国难远走异乡,还望皇上降罪!”

“燕芷平身罢!汝千里独行暗中保护长安公主,如今公主平安回来,汝当是立了大功,何罪之有!”皇帝倒为燕芷开脱了起来。

当下君臣各个厮见罢,整顿人马,按品阶次序编成队伍,迤逦便向京畿行去。

与当年初次入宫,虽然方向不同,那时由南向北,此时却是由北向南。但还是那骈车,身边还是那个唤作秀秀的女子。如果此时兰影还在的话,韩悠怕又要回到梦境里去了。

和当初入宫相同的,是韩悠现在的心情。汉宫如同一位割舍不下、割舍不了的情人一般,来了,去了。去了,又来了。每次都有相同或者不同的感受,有甜、有酸、有涩,当然还有一丝丝的苦!

“公主,快到了!”

撩开窗帘察看的秀秀忽然兴奋地叫了起来。

果然,巍峨的汉宫已经展露在眼前,越来越清晰地浮入自己的视野里,既陌生而又熟悉,如同一位久别重逢的亲切故人。

韩悠不由在心里轻轻地喃喃着:哦,汉宫!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