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悠见摆脱不开,只得使个眼色,教宫女太监把风,瞧有无外人闯过来。wwW,QuanBen-XiaoShuo,cOm这才蹲下身来,向一身酒气的独孤泓柔声问道:“泓,汝到底要怎样?有甚么话就说罢!”

那独孤泓直着眼只顾瞅着韩悠,呐呐地却并不言语,半晌才咀嚅道:“我要说甚么?我要说甚么?我……我忘了!”

看来实在是醉得不轻,韩悠又好气又好笑,好言好语道:“你先撂开手,有甚么话你慢慢想,想起来再说不迟。这模样教人瞧见了,可有失大汉皇家礼仪哦!”

“我若撂开手,阿悠你可别走!”

“我不走!”

独孤泓这才松了手,韩悠得解脱,哪里敢再稍有停留,使个眼色教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拦住,自己一溜烟逃也似地回了浣溪殿。还好、还好!还好没有被别的宫里人撞见。韩悠急忙将方才随行的宫女太监们唤了过来,吩咐道:“安国公醉酒之事,不得与外人提及,倘若泄露半个字出去,瞧本宫不割了他的舌头。”

那些宫女太监岂不知韩悠领过兵打过仗,向来说一不二,且又关系乐瑶公主与战神燕芷,心中皆惴惴不安,哪个敢泄露出去。

接风宴之后,落霞与夏薇暂出宫去与家人团聚了,韩悠毕竟亦饮了几大杯酒,一时酒力涌了上来,便卧在软榻上歇息。

“殿下,莫忙睡,先喝碗醒酒茶罢!”领头宫女檀纹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檀纹年纪虽不大,但处事稳重,颇有些当年兰影的风范。

喝了醒酒茶,韩悠略觉清醒些,于是向檀纹打听些宫中的事情。

自重返汉宫之后,原先的嫔妃已去了大半,宫女太监皆是之后招纳的。后宫之中卓皇后打理得有条不紊,而乐瑶公主生母暮贤妃,即后来的暮夫人回宫后不久,便一病薨了。

如今的汉宫之中,其实也颇稀寥,除了卓皇后,只两个经娥,十数个昭容,这些经娥昭容皆不成气候,家势亦无卓皇后家显赫,因此皆唯卓皇后马道是瞻。除了卓皇后,也只乐瑶公主,在后宫中尚有些势力。原来乐瑶虽嫁出宫去,长居安国公府里,但在汉宫里亦还有一处住所,乃是战后新建,唤作“紫光阁”,乐瑶无事也常来居住数日。

只是,据檀纹说道,乐瑶公主与卓皇后并不投缘,虽无利害冲突,时常也闹些小别扭,这也是宫中无人不知的秘密。

无利害冲突?韩悠心中冷笑,卓经娥之父乃丞相,乐瑶公主的夫君是太尉,岂能没有利害冲突?只是宫中这些宫女太监不知而已。隐隐一丝不安袭上心头!多年的经验告诉韩悠,凡有人处皆有争斗,只是汉宫、王庭这些权力密集之处,争斗越发频繁与险恶罢了。

刚想了想,韩悠便作罢了。就算卓丞相与安国公独孤泓当真有甚么冲突,那也由他们罢,自己再也不愿理会了。待一切稳定下来之后,也不教燕芷领甚么军职,且陪自己去游山玩水去,倦了累了再回汉宫休养调整。

这便是韩悠如今的如意算盘!百花谷呆了那么久,无意识中竟然也清心寡欲了,这可不是当年心高气傲、不甘寂寞的韩悠啊!

思想及此,倦意涌了上来,渐渐沉睡过去。

睡了一个时辰,正在酣时,却被人推醒了过来,睁着迷糊双眼看时,却是檀纹在推自己。

“作甚么?檀纹,容我再睡会儿!”

“殿下,午后小憩即可,睡得久了,晚上走困,不利殿下千金玉体!”

百花谷中懒散惯了,想睡便睡,想顽便顽,汉宫中这些养生之道早丢到爪哇国去了。“好檀纹,正困呢,别扰我!”

檀纹却是不依不饶,向韩悠脸上吹了口熏香,一缕幽香一个激灵,韩悠不由清醒了。只得起来洗漱。

“殿下,咱们出去走走罢!”檀纹见韩悠还是懒懒的,便提议道。

呃,也好,既然起来了,那便动动身子。韩悠思忖着,这宫里如今也无几个相识,皇帝皇后他们皆是忙人,不便打搅,便向玉漏问道:“乐瑶这几日可居住在汉宫里么?”

“殿下回宫那日亦来了,应该还未离宫。”

那好,便瞧瞧乐瑶去!韩悠忽然有些恶作剧之心,想要偷偷去瞧瞧乐瑶在作甚么,二来也想看看汉宫地下纵横交错的秘道在重建过程中有无破坏。倒不怕撞见独孤泓,虽与乐瑶是夫妻,但汉宫之中绝不可留宿男子,这是律制,御宴之后独孤泓应该出宫回府了。

遣开檀纹等人,韩悠熟门熟路地进入了汉宫秘道。

秘道还在,亦未曾遭到破坏,韩悠一路走一路检验着记忆中的秘道图谱,隔了数年,毕竟有些陌生了。

那紫光阁建在太液池畔,大致依当年的皓月阁旧址而建。韩悠摸到阁里出口处,便隐约听到乐瑶的声音。

“卓皇后果然是这么说的么?”

“千真万确,奴才亲耳所闻!”

“……”

乐瑶似乎在思索着甚么,那个尖细的太监声音也不敢打扰,房内一时缄默,气氛沉闷。韩悠虽不知卓皇后说了甚么,却料想必对乐瑶公主不利。本不想掺和,谁料还是不巧被自己撞到了。只是屏息静气,又不离开。来时本无意偷听,因此就是被发觉也无所谓,但此时却心虚了,一动也不敢动,指望二人快快结束谈话好令自己离开。

沉默了一会儿,只听乐瑶道:“小顺子,你这些话,若是当面对质,可敢在皇上面前说道么?”

“扑嗵——”,想是那太监跪地之声:“定国夫人,饶我!若是被卓丞相知道我吃里扒外,莫说奴才一人,恐怕老家一族也难幸免呢!”

“怕甚么?有本宫和安国公护你,卓丞相又能拿你如何?”

“可……可是,我毕竟是卓皇后,宫里的人,传扬出去,奴才这一辈子也毁了。”

“哼!没用的奴才,这般胆小,即然敢做,如何又不敢当。汝先回去,待我再思量思量,若有必要时,你愿面圣也好,不愿也罢,那也由不得你了!”

“喏!”那唤作小顺子的太监应一声,出去了。

韩悠先时听到这小太监的声音便觉熟悉,这时也想起来了,小顺子不是当真在安岳长公主宫里的小太监么?如今虽跟了卓皇后,却还私通着乐瑶公主,成了乐瑶在卓皇后身边的耳目。汉宫中虽无例制,教太监宫女忠于所服侍的主子。但一直以来,对主子忠诚的奴才身份地位也提升得快。若这小顺子当真面圣,将卓皇后的短处揭了出来,固然对乐瑶有利,却难免毁了小顺子。

这小顺子也太伶俐了,作甚么不好,偏偏卷在卓皇后与乐瑶的争斗里。韩悠暗自叹息,听房里没了声响,也不敢现身,仍原路返回。却并不就回浣溪殿,而是怏怏地从假山出口出来,漫散而行。

韩悠心情顿时有些不爽。

本来宫中争斗这也属寻常,只是没料到才回到汉宫没几日,便教自己撞上了。无论是乐瑶公主,还是卓皇后,她们皆是为了权势,一个为了夫君一个为了父亲,这也是人之常情。韩悠叹了口气,有些后悔今天这般没脸色,好端端地走甚么秘道。

随她们斗去罢,我只两不相帮冷眼旁观便是。韩悠打定主意。

只是,那个小顺子倒有些可怜!若有机会,倒是救他一救的好。也是无巧不成书,正想着小顺子,却见小顺子迎头走了过来。

那小顺子也不知在想着甚么,见了韩悠也未在意,因眼角瞥见只一个人,还道是哪里的宫女呢。

“小顺子!在想甚么呢?”

“啊……呃,奴才见过定国夫人。回夫人的话,没、没想甚么!”一面慌张一面躬身行礼侧身而立。

“没想甚么?果然么?没想甚么老远见了本宫还只乱闯,差些冲撞了本宫。”

小顺子已经在紫光阁唬慌了,见韩悠责问,又忙跪倒,叩首道:“定国夫人饶命,定国夫人饶命,奴才该死,不长眼……”

“平身罢,小顺子,逗你顽呢!我韩悠是那种尖刻之人么?”韩悠忙笑道。这小子也够受了,再不忍心唬他。好小顺子在宫里呆的时日也不短了,广陵之乱时,亦随御驾出逃过,对韩悠的为人脾性也是有所了解的,当下爬起身来,欲走又不敢走的模样。

“小顺子,我问你,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小顺子瞥了韩悠一眼,目光却是机灵:“刚刚从御厨那里来,卓皇后晚间想吃些燕窝粥,因此去通报一声。正要回去!”

“哦!没走岔,走到别的地方去么?”韩悠意味深长地问道。

小顺子微微一凛,仍强道:“没有!”却迅速低下了目光。

韩悠有心要救他,不得已挑明道:“那便奇了,方才我见你从紫光阁中出来,难道是本宫看错了!”

“是……是定国夫人看错了!”

“就算看错了,难道本宫也听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