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了要查查小皇子之死的真相,韩悠便立刻开始行动了起来,但这一切都只是在暗中行进的。WWw!QuANbEn-XiAoShUo!Com

为了方便,也为了万一有甚么问题不至于牵扯到燕允秀秀,在韩悠燕芷的催促下,燕允带着秀秀北上益州赴任去了。燕允秀秀走后,韩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差人将溟无敌请了过来。

广陵之乱后,国寺被毁,亦没有再重建,溟无敌的国师身份自然消亡,如今正逍遥快活地领着江南巡抚的闲差,带南宫采宁从江南晃荡回来。对于汉宫中的变故,溟无敌倒是颇不以为然:“不就死了个皇子嘛,皇上这么年轻,再生十个八个亦无问题,何必搞出这么大动静!”

韩悠差点没给他一棒子:“小皇子乃是汉室血脉,宗庙所寄,无故惨死而寻不出真凶,汉室颜面威信何在?”

“凶手不是已经抓住了,如今正关在天牢里么?管他是不是真凶,保住皇家颜面威严不就行了么!依阿生说啊,姐姐也别去咸吃萝卜淡操心,收拾收拾,咱们一起去江南玩耍去,那多少逍遥快活!”

“好了吧你,阿生,你武功好,这段时间且辛苦一番,晚间去探探安国公府里的情形。燕芷,我已经探得,那个承认下毒的小太监,老家要祁州,你也去打探打探那里的情形。反正如今也没人注意咱们,正好悄悄行事,动作却要麻利些。卓皇后恐怕捱不得多久了!”

分派定,韩悠亦收拾了些起居用具,带着檀纹入住汉宫。

汉宫里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少了皇后,未免有些群龙无首之感,纷纷乱乱的也没个头绪,仅凭路总管一力操持着。而那些嫔妃见皇后之位缺出,却平添了飞黄腾达的希望,不由都有些隐隐窃喜,早暗中攀比献媚,指望得到皇上临幸,若能得个一儿半女,将来也能在宫里有个依靠。

汉宫出了事之后,乐瑶亦常出入汉宫,见韩悠搬了进来,立时便来造访了。

“阿悠,汝也早该进宫来陪陪皇帝哥哥了,皇帝哥哥如今正是需要咱们相伴左右的时候啊!”

“阿悠原也是这般想的,出事那日我便在中正殿,只是皇上大怮之下也不愿理睬我们。因此便先出去,只想待得几日,待皇上平静些了再来劝慰。阿芙,听得出这些日子你也常来往汉宫与安国公府,宫里的事也常帮衬着处置,倒是辛苦了!”

乐瑶甩甩手道:“不必客套,阿芙毕竟是汉室的人,宫里出了这等事,岂能袖手旁观,安岳姐姐又不在,阿悠你又是新婚燕尔,也只得阿芙进来帮衬了。唉,那卓皇后也是糊涂,竟犯下这般大逆不道的恶行来。这回皇帝哥哥恐怕再难饶恕她了!”

“阿悠倒是听说,卓皇后至今尚未认罪,到底是不是卓皇后所为,下定论恐怕还为时尚早。”韩悠说这番话时,故意绕到了乐瑶的侧面,一面说一面细细打量着乐瑶的表情。

乐瑶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诧:“阿悠这话是如何说,缉拿卓皇后是皇帝哥哥亲下的旨意,也是铁证之下作的决定,难道阿悠是怀疑皇帝哥哥搞错了吗?”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便是铁证、便是皇上御旨,也有差漏的时候。怎么乐瑶也同那些个俗人一样,认为皇子必是卓皇后所杀吗?”这种话别人哪里敢说,若说出来,岂不忤逆皇帝,但韩悠自恃与皇帝亲厚,想也没想便说了出来,以试探乐瑶的表情反应。

乐瑶被点醒一般,恍然悟道:“阿芙也觉得奇怪,这卓皇后向来温和,待人也友善,宫里哪个不夸赞。这回却闹出这般动静,做出这种逆天之事,阿芙初闻,也实在难以接受。但俗语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荣华富贵而心肠歹毒变得心坚如铁者,在历代汉宫里也非岂一二了。”

韩悠冷眼旁听,却见乐瑶一副真诚面容,亦猜不透她是发自肺腑还是迷惑自己。

“不说她了,是非曲直终有大白天下的一天。咱们去见见皇上罢,不知这么些天过去了,他可恢复过来了没有!”

皇帝看样子已经没有初闻噩耗时的震怒了,而是变得焦躁,这种焦躁令他有些神经质地无法端坐,总是下意识地搓着手,不停地在殿内徘徊着,踱着步。

“阿悠、阿芙,你们来了?”

“皇帝哥哥,你还好么?阿芙瞧着,比前两日好多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了不必太沉溺其中,还是要鼓起勇气来,早些上朝处理政事才好。”

自小皇子被毒杀事件发生后,皇帝便再也没有上过朝,这次那些谏臣倒是自觉而识趣地没有一个人上疏劝谏。

“皇上,卓皇后招认了么?”只问了一句,韩悠就看到路总管不停地在向自己使眼色。

“卓皇后?!”皇帝骤然暴怒起来:“这个恶毒的女人,她是永远不会招供了,哼,她以为她死咬着嘴不松口,朕便不会杀她了吗?她的算盘打错了,再过三天,即使她不肯招认,也免不了要上刑场!”

趁着皇帝暴怒在殿内大步走动,路总管挨近韩悠,悄声道:“定国夫人,别提卓皇后这三个人,皇上会发怒的!别提了,千万别提了!”

“皇上,卓皇后不肯认罪,万一她真的是被人陷害的呢?死了一个皇后事小,但让真正的幕后主使留在皇上身边,那才是真正的威胁啊!”

“凶手已经招供了,从她宫里也搜出了毒药,人证物证俱在,岂会冤枉了她。再说,除了她,谁还会有杀害小皇子的动机。哼,死不认罪也罢了,还想嫁祸于人,这点伎俩,岂能愚弄寡人!”

路总管的警告并非没有道理,一提到卓皇后,皇帝就忍不住大吼大叫起来,至于面对的是哪个,他已经无法分辨了。

见皇帝几乎贴到脸上咆哮的怒态,韩悠仍旧平静地坚持道:“皇上,事关汉宫之主的卓皇后,和卓氏一家,还有那些连诛获罪的官宦,此事不可不慎重啊!”

皇帝像是忽然醒了一般,怔怔地看着韩悠:“阿悠,汝今日是来为卓皇后求情的么?如果是的话,请立刻离开中正殿!”

这清醒的话却令韩悠更为心碎,皇帝甚么时候用过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过话?连自己的意见都听不进了,皇帝还会听得进别人的话吗?

“皇上,阿悠也是一片好心,阿芙虽觉得阿悠多虑了,但慎重一些总不会有错的罢!”

听得乐瑶的劝告,皇帝似乎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话过重了,缓了缓语气道:“阿悠,朕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宁,说话也唐突无状,汝莫放在心上。但卓皇后一事,再莫提起,三日后午门处斩,这个不可再议,已经定下了!”

“皇帝哥哥没事就好,阿悠,咱们回去罢,听说御花园新进了两只仙鹤,咱们去瞧瞧去。”乐瑶一面走一面将韩悠拉出了中正殿。

“阿悠,没见路总管向你一个劲地使眼色吗?你也忒不识趣了,如今皇帝哥哥最听不得的是卓皇后三个字,更不可向皇帝哥哥为卓皇后求情。下回可记住了。”

“阿芙,汝真的亦认为是卓皇后指使太监谋害了小皇子吗?”

“不管是与不是,咱们还是别趟这混水了!走罢、走罢,去看仙鹤去!”

韩悠哪里有心思看甚么仙鹤,满脑子皆是天牢里卓皇后那张憔悴的脸。卓皇后看起来不似所谓的幕后主使,但乐瑶,从今日的所言所行看来,亦无反常之处,不像是陷害卓皇后之人。难道……难道自己的燕芷的判断都错了?

难道还有另一只神秘的手?如果真的是这样,韩悠倒是松了一口气,从内心来说,韩悠亦不希望乐瑶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啊!

忽然有些茫然,身边一个巨大的旋涡已然成形,而自己,却不知不觉地深入其中。

晚上歇住在浣溪殿,韩悠彻夜难眠,脑海里一直浮现着乐瑶和卓皇后的脸,到底哪张才是真实的,哪张是虚伪的,或者两张皆是真实的,却另有一张不在自己视野之内的脸存在。

毕竟离开京畿数年,如今的朝中已是物是人非,如果真有那张隐在暗自的脸,韩悠现在还无法去找寻出来。

心中郁闷,韩悠很想在宫里走走,但已经夜深,各自园门已经紧锁,于是悄悄步入秘道之中,从太液池出来,沿湖缓缓散步!

几番变故,又遭眼下这一番浩劫,汉宫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该有的繁华与瑰丽,寥寥几盏大红宫灯也隐约如鬼火一般,有气无力地辉映在湖水里。

晚风掠过,侵肤入体的寒意令韩悠猛然一个激灵,已然是深秋了。

踱到更深夜静,寒冷加困倦,韩悠紧了紧身上的袻衣,将广袖抱在胸前,这才向地道入口走去。

但这时,忽然远远传来吵嚷之声,隐约听得有人在大喊:“抓刺客,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