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女人埋下头,羃离的黑纱扫在小女孩懵懂的面上:“你就听一个秘密罢。wWW!QUaNbEn-xIAoShUO!CoM不过你得发誓绝不将其泄露,不然,你的阿娘,即使下了地狱也会粉身碎骨永不超生!”

“阿娘……”

“醒醒啊,快醒醒,我不是你阿娘啊。”自黑暗中回转来,眼前一个模糊的影子,她正轻拍着我的脸。

“棠林?”那张圆圆的脸上满是污痕,十分狼狈。

“这是?”我艰难地半坐起,全身酸痛。眼睛适应黑暗以后,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们竟是处在一个方圆十几丈的山洞中。

“你不记得了?马未刹住,把我们摔下悬崖了。幸好这半山腰横兀了块平台,我们才得以幸免于难,我是被雨淋醒的,发觉这平台居然接连了个山洞,很是费力才把你抱进来呢。你无事罢?”

我摇了摇头。

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把这漆黑的夜色烘托来愈加寂冷。

“我们说会儿话罢,好冷。”我与棠林紧紧靠在一起。

“他们准是到崖底去找我们了,我已经勘探过,自此往下云雾皑皑,深不见底。我大声呼救,回声荡在山谷,瞬间淹没。”

“那我们只能干等咯。”我有气无力。

“你感觉还好罢?”

“尚可。”

“我却是饥不可奈了,哎,如若此时谁与我一碗热粥,我立马嫁给他。”肩上传来棠林咽唾沫的声音。

“咕咕……”我尚未开口,肚子就替我回答了。

“呵呵”棠林狂笑:“我还以为你小小年纪就是金刚之躯呢。”

“笑甚?保存体力啊。”我脸红。

“说起来,有时候你真不像个小孩儿。”她止住笑:“一点儿都不讨喜,恁般小的人心机居然颇深。”

这还是有人第一次如此直白说我,以前至多是说我忧思过重而已。

“谁要你欢喜了?”我别扭道。

“不过呢,”她转身扯了扯我的脸蛋:“这时候还是蛮可爱的,争强好胜又别扭!”

我回捏她的脸颊:“那你比我尚大呢,为何又老是像个小孩般幼稚。”

我们互相较量,最后停下,对视片刻,哈哈大笑。

日起日落,这已经是我们呆在这的第二个夜,雨声终于渐渐平息,寒冷却未随之退却。我们落下来的那个平台是上不接天,下不挨地,也无任何藤蔓小径通往他处,真正是悬崖峭壁。而这个山洞,早已被我们来来回回寻了几遍,最终都是一无所获。几番努力未果后,我与棠林泄气地瘫在地上抱作一团,希望借此取暖。

“你说,如若他们一直找不到这里,那么我们真的就这样死去吗?”

“绝然不会!”我打断棠林:“若你自己先都放弃了,等待你的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可,这又冷又饿的……阿悠,如我先去了,你给我多烧点吃的啊,不,还是多烧些钱罢,还有我最欢喜的那身衣裳……”棠林语无伦次,声音越来越弱。

“好罢,你若死就去死罢,让我给你烧东西,想的美理!非但如此,为了活下去,我还会食你肉啖你血,让你死无全尸,永不超生!”

“你好啊,”她像是来了力气,几乎跳起来,狠狠搥了一下我的肩膀:“竟然如此歹毒,就不怕下阿鼻地狱?”

“等我下地狱的时候,还不知那里是个甚样了,有何所惧?莫非你想先替我去看看?”纵使我如何保存体力,此刻说话也有点力不从心了。

“我才不要。”她复又靠在我肩上:“阿悠,我晓得你是为了激我斗志,好,我们一定都要平安地出去!”

“毋再说话了。”

不知过了许久,已有一道浅淡的晨光透进来,打在洞壁之上。

“阿林。”

“不是毋要说话了?”

“我是说真的。”

“甚是真的?”

“晚上说那话,我是认真的。若你死了,我必会那样做,所以你也不必顾虑。我死了,你可以先喝我的血……”当若干年后,另一人也与我说了相似的一番话时,我才终于体会了棠林此刻的惊讶和崩溃。

“不,你疯了!”

“我……”

“快看!快看!”

由于日前下雨,天色阴晦,并无日出。而此时,被渐深的晨光缓缓晕红的洞壁之上,一幅奇异的景象展现在我们眼前。

原本奇石突兀的洞壁居然被日晕勾勒成了一副巨大的浮雕,横、竖两种笔画结构组成了一个类似文字的图案,这个字符雕刻的深度大约有一指左右,笔画横直,形状方正,显然为人工雕琢。像是用利器一下一下刻到大石上的。但整个字符的表面已很粗糙,各个笔画的边角也已变得十分光滑。

我擦了擦眼,跟棠林相互搀扶着爬起来,蹒跚走到浮雕前。

“这是?”棠林满目惊艳。

“……国脉”我几不能信,反复确认着这个与我记忆中的某处异样契合的图案。

“恩?何物?”

“哦。”我回神过来,摇摇头:“不,我,怎会晓得。”

“太神奇了。”正在我逐一比对细节时,棠林把手小心翼翼地触了上去,随即,“轰隆隆……”一声巨响,倏时天旋地转,山洞就像快被拆散似的剧烈晃动起来。

我们尚未反应过来就被狠狠掼到了一边,却根本顾不得头晕眼花全身疼痛,只晓得死命逮住面前凸起的岩块,因为一股可怕的狂风自浮雕的方向来势汹汹地涌来,它肆意地怒啸着,似是重见天明的囚犯,以把所有事物统统甩下山崖的气势来发泄心中的抑郁不满。

我们的眼睛根本睁不开,耳畔除了生疼的风声,还有彼此声嘶力竭地喊叫。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本就破损不堪的外衣被一掀而去,头发早被打散,在风中烈烈狂舞。紧些,再紧些,手指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恨不得把身子都嵌进岩石里去。

风终于歇了,在我几乎就要放弃的时候。

“呸……”吐出口里的沙砾,睁开涩疼的眼睛,对面一张已被尘土蒙蔽来看不清相貌的圆脸朝这边凑了过来:“呼……大难不死必有厚福!”棠林的嗓子已经嘶哑,而我基本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冲她点头。

我看向浮雕的方向,咦,那幅图呢?本该是坚硬岩壁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道敞开的石门。

“耶?”棠林亦发现了,与我对视一眼,继而往那个方向缓缓爬去,我稍一迟疑也艰难地跟在了她后面。

“一片漆黑,该是个人工开凿的密道!不若赌一赌罢,说不得这即是上天赐与我们的活路呐!总比在这等死强,你以为如何?”棠林探头往里看了看,回头问询我的意见。

早已消失饴尽的力气好像又恢复了些,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点头示意她继续往里。她也咬牙立起来,随后,我们摸索着走进了密道。

出乎意料,这条密道居然没有任何岔道,而且十分平坦。我们一路攀着墙壁不晓得在黑暗中究竟走了多久,就在快要站不住的时候,前方竟是透出了丝丝光亮。

“啊~~”这发现令人何其振奋,棠林嘶哑的嗓子都忍不住激动地吼了出来。

我从不晓得自己还能发挥出如此速度,我们俩几乎是朝着光源狂奔而去。

“啊~~”这一声却是失望至极,人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哪知这丝丝光亮是从一个连小指头都塞不过去的岩壁缝隙透过来的。

四围也再无出路,棠林敲了敲岩壁,沉闷的回声传来,打破最后的希望。

“我怎么如此命苦?呜呜~~日后我再不与人争强好胜了,神灵有知,如违此誓,就,就罚我,罚我棠林日后不得良人!可是,这次您就饶了我罢。”

明明疲累至极,我还是被棠林的誓言逗来哭笑不得。我软软靠在壁上,环顾四周,这就是我韩悠的葬身之地吗?

“见过主人。”

“恩。”

难道已经出现幻听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嗡嗡地传进我的耳朵。棠林靠在另一面墙上还在絮叨埋怨,未觉异状。

“这次的事,属下未曾办妥当,请主人责罚。”

这回声音愈发清晰了,竟是自我身后墙壁的另一端传过来的。我激动万分,回趴在墙上正欲呼救,不料另一句话飘了过来:“汝也晓得?对付韩悠那么个小妮子都能差点失手。酒囊饭袋!”

“这,属下寻思小姑娘不是都欢喜漂亮东西吗?正巧那王芙也要属下寻一匹病马,于是将计就计,把那匹宝马喂了疯药送过去,未料那小妮子竟不中套,鬼精的很。”我说声音到不陌生,原来是那个脸上有个痦子的侍马官。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那汝阳侯是何等人物?他的独女又岂会像寻常家的姑娘。汝该庆幸,她虽未上马,却是因马而亡,尔等差事也算勉强交差罢。”这人的声音未曾听过。

“天助主公大业!还请主人在主公面前替小的美言几句。”那主公又是谁?

“恩,现下汝就把韩悠坠崖的责任往王芙身上引,如此一来,彻底断了汝阳侯与皇帝老儿的联系,他没了牵挂才能安心地辅助主公。哈哈~~总算是立了大功一件,得气死溟无敌那小子,看他还敢狂不?这次尔等办事千万谨慎,毋再出差漏了。”

“属下省得。”

他们离开的脚步声隐隐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