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岳长公主把这个栩栩如生的夜明雕捧在手里,不无得意:“听闻妹妹极欢喜骑马,可惜偏偏出了那样的事故,不若姐姐补一匹给你罢,此物唤作‘马踏飞燕’你看这可还将就?”

其余木箱里的东西全是些比这物事只好不坏的宝贝,待我们通通打开,又统统惊叹了一番之后,我叹道:这回安岳长公主到是下了血本。wWw.QUaNbEn-xIAoShUO.CoM

“是啊是啊,公主,奴婢还以为她有何事相求呐,未料,到临走她愣是甚话没说,你晓得奴婢愚钝,她究竟意欲何为喃?”秀秀正在仔细地擦拭一支镶了孔雀翎的发钗,那也是安岳长公主送来的,收拣入库时我瞧她很是欢喜就顺手给她了。

“嗯,有东西收,想恁多干嘛?”我继续把玩那个所谓的“马踏飞燕”,连头都没抬。

“禀告公主,兰姐姐让奴婢查检了所有物事,亦没有其他问题。”夏薇走了进来。

我点点头,所谓其他问题,自然是后宫中惯用的手法了,其中间杂些违禁亦或是逾制之物,包你是有口也说不清。

“吖!公主,她莫不是还在肖想我们家驸马罢?”秀秀跳了起来,像是恍然大悟。

我们家驸马?甚时候安这么个称呼,我哭笑不得。

我白了秀秀一眼:“汝可否去掉此称谓?本宫尚是待字闺中呐。”

一般来说,我一用上官话,秀秀就会立马噤声,可在这件事上她偏偏很是执拗。

“公主,您不喜驸马?”

“驸马是甚品种?不晓得跟我手里这匹相比如何,这物事起码能摆在那儿任我随时玩耍,正可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说,有甚马能与之相比啊?”

“您就是在别扭!不就是因为你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您觉得伤了脸面吗?再是眼瞧着驸马对婚事的不甚热络,堵着口气罢?还有就是见自己跟别人一样欢喜他,觉得自个儿庸俗了?”

“嘭……”精致的“马踏飞燕”落在地上,粉身碎骨,彻底止住了秀秀的话。

我拍了拍手,扁扁嘴:“无论是甚样的‘马’本宫都不要!乏了,歇息一会儿。”转身进入内间。

阿爹说过选秀秀伴我进宫是因为她是最为了解我之人,既然了解我,为何还会说出那般胡话来。我闭上眼,内心还很憋闷。

“公主,公主?”是秀秀的声音,我翻个身,不理会她。

“公主!”

还有完没完?我瞬时坐起,却与一双戏虐的眼眸对接,竟是灵修。只见秀秀躲在她身后,委屈道:“不能怪奴婢啊,是皇后娘娘让奴婢唤的。”

“行了,汝退下罢,这丫头正跟这儿制气呐,何必撞在气头上呢?”灵修半倚在榻边,似笑非笑。

秀秀悻悻然退了出去。

我睨了一眼灵修,复又躺下:“汝有何事?”

“哟,不叫皇后娘娘了?”

我不啃声。

突然,一只手直接伸了过来,捏住我的鼻子:“你这丫头平常跟老人精似的,可别扭起性子的时候啊,忒是可爱的紧。”

她是想憋死我呐,这古怪的报仇方式把我给弄糊涂了,我想挣就愣是挣不开。

“我啊,这几日又细细想了想,这么好玩的小东西,如若轻易不在了,多可惜啊!”她啧啧嘴,把我放开。

我赶紧地深呼几口气:“甚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挨到面前与我鼻眼相对:“你还得跟我学舞,非但如此,你还必须学会我的独门技艺——水袖舞。”

“凭什么?”我倏然坐起身。

“你说呐?”她诡秘一笑。

该死,当晓得的偏不晓得,不该知晓的她又那样清楚,这人着实让我脑袋发胀,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睇她一眼。

“你别想随便敷衍于我,以你资质学这舞需要多长时间我最是清楚,再说了,一天不学会,你就一天得跟我耗,你愿意如此?”哎,我心中才上的念头又被她晓得了,并且被打消得如此轻易。

“其实跟我学舞也不是全无好处的,”围帐的轻纱在她手中绕来绕去,时松时紧:“倘若你达到我的要求,我便告知你,我如何会晓得你与你阿爹的密信内容,这个条件你觉得如何?”

我眼睛瞬时一亮,立马又湮灭:“我怎晓得你的要求为何?万一这辈子都达不到……”

“你就如此看轻自己?我的要求嘛,只要有一百人认为你跳得比我好就成。”

“这……”见识过她的舞姿,凭良心说,我从来都不认为那是我可以企及的高度。

“在习舞中途,你若表现好,说不定还有额外的收获哦!”她神秘莞尔:“譬如一些让你困惑许久的事,关于你阿娘……”

“成交!”这个条件实在太过诱惑了。

她像是早就料到我不能拒绝,立即伸出手来:“击掌为誓!”

于是,一个响亮的掌声过后,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竟是“与狐谋皮”了。

果然,

“我到想看看,在我灵修手里会否出现第二个顺华长公主的传奇来。”她得意地揪了揪我的脸颊。

当年我阿娘及笄之时,一曲蝶舞艳惊四座,这故事被奶姆不晓得念叨过几多遍。

好嘛,这神经女人把我当做打发无聊的工具了。

“明日下学后再见罢,我歇了。”我转身背对她,不愿承认自己面对她时的挫败感。

“呵呵,”随即她将一个甚物事插在了我发髻:“明日你可是寿星,吾可不敢劳动你,后日罢。”听着她的笑声渐远,我摸到头上的硬物扯了下来,在掌中的赫然是一把精美绝伦的象牙梳背。

一夜绿荷霜剪破,赚他秋雨不成珠。

翌日一大早,我正打着瞌睡坐在妆镜前任兰影为我拾掇,迷糊间,四围霎时静了下来,我猛然抬头,兰影的位置换成了一个玄裷旒冕的身影,我欣喜转身,扑到他怀里:“舅父。”

他抚摸着我的头顶,笑意盈人:“傻妮子,又大了一岁呢?自今日起,用的可是十一岁的饭了,是大姑娘了,舅父来陪你用这第一顿朝食,可好?”

有圣上的参与,今日的朝食都可堪比国宴了,我睁大眼睛看着长桌之上百余道膳食。

“舅父,恁多,如何吃得下?”我趴在桌上,看着宫人挨个试食后,样样都会分一点到我面前的银盘里。

“吃不下也得吃,朕的悠悠是要长命百岁的。”皇帝舅舅亲自挟了块面点到我面前。

用完这顿异常丰富的朝食后,我捧着胀得不能再胀的肚子送皇帝舅舅去早朝。临别前,他刮了刮我的鼻子:“今日就不必去宗学了,乖乖待在浣溪殿,等朕处理完事物,到时再给你朕的礼物。”

“不是已经有许多赏赐了?”昨日兰影还在与我商议得多腾间屋子作仓库了,这几日收的生辰贺礼已快无处放了。

他故作神秘:“那是皇帝赏长安公主的,还有朕送小悠悠的呢?”

当我转回浣溪殿,发现戍卫增添了许多,一个艳妆华服的女子自大门盈盈步出,她见到我,几步过来握住我的手,还好不甚凉。

“长安公主,才说今日怕是不巧,汝便归来,有缘呐!”

“呃,贤妃娘娘。”我放开她,急忙行礼。

“哎哟,哪能让寿星作礼,要折福咯。快免了免了。”她亲密地挽住我:“本宫今日是专程过来贺寿的,可能讨杯生酒喝?”

我打了一个嗝:“娘娘太过客气,都送来恁样丰富的礼物了,还劳动您亲自来,阿悠才是要折福了,您先坐着,阿悠马上去吩咐准备!”

我侧身让她进门,她却止住了步:“就不多坐了,想必你们年轻人有甚多热闹呐,我这老人啊就不来讨人嫌咯。阿芙啊,她其实特想来的,可惜身子实在弱……”说着竟掏出绢帕作垂泣状。

我又忙手忙脚地劝慰半天。

心里思忖:谁都晓得阿芙与我的不对盘了,您又何必多此一举喃?

终于送走了悲春伤秋的暮贤妃,长吁了一口气,谁知刚跨进门,就听到一声嗤笑,不是棠林那妮子是谁,她极没形象地翘着二郎腿坐在花坛上,“嘿,我发誓就没见过比刚才那位主更会做戏的咯,那眼泪当真不要钱的喃,说来就来!”

“你甚时候来的,有何贵干啊?”我索性坐到她旁边,亦翘起二郎腿,悠哉游哉。

“小气鬼,晓得前几日未来寻你,制气了罢?”她肩膀重重撞了我一下。

“谁有那闲功夫?不来正好,别人都说我被你带神叨了,我得赶紧地恢复恢复。”我回撞她。

“喏……”她忽地把一物事凑我面前,我一看,是个包装得很是喜气的红色长锦盒。

“是甚?你莫不是要送我寿饼罢!事先说明啊,我可不要恁土气的东西。”我噘噘嘴。

“哼,送你东西还挑三拣四,我发誓没见过比你更难伺候的了,快,拆开拆开!”她刺溜几下就把那精美的包装给剥开,掷在地上。

盒里赫然是把精巧的匕首,我拿出来,琢磨了一下刀套上面用玛瑙石精心镶嵌的“悠”字,再抬眼看看正用噌噌发亮的献宝眼光盯着我的棠林,请问,有人用利器贺寿的吗?

“如何如何?我特意让我阿兄去做的噢,漂亮罢。”她还很是得意,把匕首持在手上虚划了几下:“别看它小,可锋利喃,待我传授你几招,日后谁也不能欺了你去!”

“不,”她似是想了想:“不对,谁能欺得了你这狡猾的妮子?这东西看来最终会沦落成助纣为虐的工具咯。”我心里刚刚泛起的一阵阵感动顿时烟消云散,狠狠扑棱了一下她的脑袋:“作死了,那我索性用它先虐虐你罢。”

她却猛地捂住我的嘴:“呸呸,童言无忌。莫说那个‘死’字,啊~~呸呸呸!我也童言无忌。”

我被她的郑重其事逗得哈哈大笑,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