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清脆的声音响起,直接中断了这厮狷狂的笑声,只见一个白瓷茶瓯在燕芷手中应声而碎。wwW、qUAnbEn-xIaosHuo、coM

“噢~~”他面上却是无波,似笑非笑地睨了我一眼:“果是如此?还未请教小兄弟怎样称呼?”

呃,我还沉浸在自个儿的思忖中一时拐不过弯来,明明在大汉是个犹如神氐的人物,为何这之前竟从无人提起过他的字呢?

“因为在下身出寒族,所以初时并无表字,现下用的字还是加冠后,去山中求艺时,家师赠予的。”啊,难道是我又念出声了吗?没有啊。

再看向榻上之人,还是那副纯然的表情:“小兄弟?”

溟无敌这厮终于把我给松开,我吁了口气,双手抱拳:“燕将军,您太过客气,着实没想到区区今日竟有此荣幸,与我大汉的军神同居一室。区区姓韩,单名一个‘悠’字,如蒙不弃,唤小韩即是。”

我也很好奇他究竟想做什么,索性学他,坦白到底。

“呵呵,可是取‘悠然自得’之意?”得到我肯定的答案后,他笑得十分开怀,点漆双眸都眯成了一条缝:“怪不得贵娘子会说吾等投缘呐。”

“不知小兄弟晓得不?”他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案几:“鄙人有幸得圣上赐婚,即将尚当今长安公主,说起来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这公主的名讳竟也是韩悠,与小兄弟是同名呐!”说完,他双目直视着我,嘴角噙笑。

我弯了弯嘴角,讪讪:“巧,果是巧!”

“不过,将军啊,奴家好奇的是,难不成贵师有先知之能?是预见了您与长安公主的缘分,才给了您一个这么具有暗示性的表字?”溟无敌又拿出我的绢帕来,捂嘴偷笑,把个碎嘴的妇人演的是活灵活肖。

“家师之能,恐怕无有人比小娘子你更清楚了罢!”

燕芷这话大有玄机哦!

我眼都不带眨地,盯着任绢帕僵持在唇边的某人,那一霎那,溟无敌的面上不复寻常的玩世不恭,表情实在是难以形容。

但是也就一瞬而已,很快,一抹戏谑的笑意又斜在了他嘴角。

“呵,那老头,如何?”溟无敌闲适地歪在凭几边,好像很不在意的样子,不过也只是好像而已,我注意到他的双手竟是在微微发抖。

我无声地向他靠过去。

“他老人家当然还好,除了那个不让他省心的儿子,其余都甚是不错!”我的后衣领突然被人一把给拽住,而这话音竟是贴着我脑门发出来的。

我扁着嘴,转过头去,只见刚刚还端坐在木榻上的燕芷何时居然窜到我身后了,轻松地把我奔向溟无敌的动作给制止了。

燕芷眉毛一抬:“殿下,您还是离这阴阳怪气的家伙远些好!”

啊?这就摊牌了,这么快?

“师兄,你这话可让奴家好是伤心呐!”溟无敌这厮又演了起来,好个梨花带雨的凄哀女子。

师兄?!从来只晓得燕芷是溟无敌的克星,谁能想到二人这般渊源,而且听他们刚才的言语,燕芷的师傅难道是溟无敌的……

“噢,你不是自请出师门了,又何来师兄?”

“师兄,你还正值盛年呐,记性也如此不好,我何时叛出过师门了?我只是与那老头断绝关系了而已。”还是那个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调子。

“说罢,你引我来此作甚?”

“他引你来此?”我抓住这句话的重点,侧首看着燕芷,想要从他面目上探寻到些许顽笑的痕迹,可惜全无收获。

“恩,”燕芷颌首:“我回益州是从不进宣池城区的,但是一路行来都有高人给我留下痕迹,或是一块玉佩,一支发簪,亦或是一把木梳,而且这所有物事都有显眼的宫制标记‘浣溪殿制’。”

我摸了摸腰间空空如也的如意结,头上只余一支的鸳鸯发簪,还有袖间轻落的锦囊,心里阵阵发凉。

冷笑地看着溟无敌:“还真是有趣啊~~~说带我做有趣的事,未料,我才是这有趣的事,可是?”

“我无话可说,只不过是各为其主罢!”此时,他的笑容何其绚烂,漂亮的眉目甚是狰狞碍眼。

我浑身发颤,一股气冲到他面前,狠狠甩了其一个耳光。

密道里那真相已杳无可寻的对话倏然响在我的耳畔“得气死溟无敌那小子……哈哈……”

因为种种原因,我未曾对人说起过听到的这段秘密,后来自然是悄悄地去查探,谁知,那脸上有一痦子的侍马官竟是在审讯之初的几天内就猝然暴毙,据闻是所谓的恶疾,连头七没过就匆匆下了葬。

“你究竟是为谁效力?”

“阿生是为了溟无敌,溟无敌也是为了阿生哦!”

更多的言语涌进脑袋……

“阿悠?”

“公主!”

“殿下?”

……是谁在说话?

好乱,我的头好晕,好痛,是针在扎吗?

迷混间,嗅到熟悉的青草气息,带着大漠孤烟的味道,我眷在那圈抱住我的温热怀抱里,蹭了蹭,喃声道:“阿爹。”

随后陷入了一片混沌中……

彤云密布,鹅雪纷扬,

府那头正在积极而喧嚷地救着火,有谁能料到真正的戏码却在此处呢?

其时,那男人的目光与小女孩突然相接,他显然一愕,俄而,怔愣过后,对着小女孩招了招手,很是和善,正如每次隔着围墙给小女孩带来温暖时一样。

“女儿,快跑!”女人微弱的声音。

“悠悠,过来啊,到阿爹这里来!”若不是他面上一红一白如溟间的恶灵,小女孩几乎就要沉溺在那似水般柔和的目光里。

不过,这句话就像是段密码,准确地说是一把钥匙,某扇因经久未开而爬满灰尘的大门挣脱开了纠缠的藤蔓,就此打开,各种场景犹如洪水猛泄,箭驰而来,让人猝不及防。

面前半人高的蟠虺纹镜里,有个正自哀戚的小女孩儿,我悲悯地看着她,伸出手想去安抚,谁知她忽地抬起头,在镜中与我对视,那五官……与我,竟是一模一样!

神秘婆娑的舞姿,撩人心魂的熏香,那殿前盘坐之人,手持戒扇,双眼迷离,眉间一颗妖异的朱砂似是微颦。

“唔,尔等何事?”声音沙哑。

“信徒清,欲求那忘忧之药,还望大师不吝赐予!”男人手作波若式,很是虔诚。

“有何用?”

“这,”被捆缚牢实的小女孩儿被推到堂前,满目恐惧,男人抚着她的额头:“我要我的女儿忘却烦忧。”

“可你晓得,那药着实凶险!”

“清知晓。”男人抿唇:“抬上来!”于是,一个沉重的木箱被抬了上来,当它启开时,耀眼的金色晃花了殿上所有的人。

“这是清供奉婆娑大神的,还望大师您……”

“呃,钱财如若浮云过,这些供奉皆会化作汝登极乐之阶梯。”盘坐之人,眼睛瞬时清亮。

那人缓步走到近前,半蹲下来,戒扇放在小女孩儿额间:“施主,本殿观此女颇有善缘,无忧无忧,或是命该如此,且随我来,这就施那忘忧!”

塞在嘴里的布条被拿开,刚欲叫嚷,一颗丹药就丢进了小女孩儿的嘴里,她拼命想吐,却被摁住了下颚,直至丹药化尽。

“施主,还有最后一步。”恶魔般的声音传来。

小女孩儿的嘴被强行掰开,男人的手指轻抵在她的唇齿间,一丝腥甜倏时滑进了口腔。

然后,头痛欲裂,全身滚烫……

我要死了,好难受,难受死了。

“你不会死的!”声音很是悦耳,低沉染磁。

我摸索着靠过去,触及之处,呃,手感粗糙,却是沁凉。舒服啊!我索性攀了上去,全身都贴住那冰凉物事,不留丁点缝隙。

“再忍一会儿!”咦,声音愈发黯沉了,似是有些不耐。

难受的又不是你,你当然可以忍,我哼哼唧唧,头脑模糊,貌似听到一声轻笑,鼻尖又是那股青草气息,我挥了挥手,不要,我不要!随即不晓人事。

“阿悠?”

终于睁开了眼,继而,一张漂亮的脸蛋凑到上方:“这回是真的醒了?”

我浅浅颌首,冲着他拉了拉嘴角:“未请教,这位仁兄,你是?”

“啊~~~阿悠,难不成你失忆了,这俗套的要命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了?!”

我微侧首,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你不晓得我了吗?娘子啊~~~你好狠的心!”

我被他捉住双肩,这厮用简直可以称作是声泪俱下的表情:“娘子啊,为夫日盼夜盼等你醒来,未料你却,你却……”他索性把头垫在了我肩上,抖个不停:“难不成,你把我们的山盟海誓都给忘了吗?”

我正欲狠狠敲这趁机占我便宜的人一暴粟,这时,一只手自床的另一边伸过来把他给拽了回去:“她没事!”

“没事?不是都失忆了,还没事?”说完又转过来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姐姐!”那神情让我不由地想起了阿生。

我白了他一眼:“溟无敌,你在搞什么?”

“啊!你叫我?!没失忆?!”他又想冲过来,只是被抓住衣服,动弹不得,他回头扁嘴道:“师兄!”

燕芷没有理会他,凝视着我:“你中了魇毒!中了这种毒会让你忘记一些经历,即使想起这些经历来,也会当做是别人的。”声音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