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珐琅盒子落地,在地板上来回滚动一圈,铮铮出声。Www!QuanBeN-XiaoShuo!cOM

或许,是我们多想了?

天是青碧澄莹的,树亦未有枯败的迹象,仍带着生机勃勃的绿意,虽然耳际时有冬日凉风拂过,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因为有那浅白柔软的阳光,暖暖地罩在身上,让我几乎有置身春天的错觉。

蹭蹭衣领间暖和的狐狸毛,我轻叹一声,真舒服啊~~~

“阿悠,可是觉得凉?”独孤泓与我并驾齐驱,听见我叹气马上探过头来。

“你都快把我裹成蚕宝宝了,怎么冷?”我冲他挤了个鬼脸,又兀自揪了揪那银灿灿的狐狸毛:“不过这狐裘还真是漂亮,你从哪里得来的宝贝?”

“这个嘛~~”他凤眼微眯,眼角眉梢无不透着得意:“你可还记得稷山白狐?”

“稷山白狐?”我在记忆里搜索了一遍,顿然恍悟:“噢!就是当年那个神棍为引太子出宫编的幌子?说甚能为庭玉避灾的,可是?”

“然。”独孤泓颌首莞尔:“不过稷山白狐也并不全然是幌子,关于它的神奇也的确是有那么一说的。古书有云‘此兽遍体白毛,灿如银雪,双眸晶亮,绿如翡翠,其肉医百病,血能治千伤,皮嘛~~~”他卖了个关子。

“还能驱万寒不成!”我接过话头。

“傻瓜!”他嗤笑着,伸出手指弹了我额头一下:“冷即是冷,你给我分类试试!狐狸皮自然是有抵御严寒之功。”

“那,”我委屈地捂着额头:“你的意思是,这狐裘就是稷山白狐的毛皮制成的?”

“记得我房间那张弓吗?”

我点头,当日他望着那张弓时,眼里所迸发出的神采,教人如何能忘?

“去年我去稷山捕获了整整十一只白狐,正是用的此弓!”他一只手覆在了我拽着缰绳的手背上,温暖有力:“阿悠,我说过开弓之日绝不久矣,如何?”

我听出了这句话的潜台词:只要是他说出的话,就绝不会食言!他是要我信任他吗?

那淡淡的白芷香又飘了过来,让我想起昨夜的情景,不由心神荡漾,脸上倏尔一热,赶快转移话题:“那像这样的狐裘有十一件咯?”

“哪能?你尽可放心,全天下独此一件!白狐十分特殊,它的毛皮仅有尾毛后一圈才能制衣,其余皆是狐臊熏人,奈何你用甚法也是去不掉的。”

“如此珍贵?”我急欲解下:“那你还把它给我?”

他一把止住我的动作:“傻妮子,若不是预备给你,我怎会有闲心去稷山捕那劳什子白狐?我起过誓,只要是独孤泓给韩悠的就必须得是天下至珍至贵之物,因为普天之下唯有韩悠值得!”

我慌忙捂住他的嘴,四下看看:“这话如何说得?你忘了……”我眼神往上抬了抬,普天之下最为尊贵之人唯有天子——我的皇帝舅舅。

他却是满不在乎地闷笑起来,抓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摩挲着,就是不放开。这,这厮真不害臊!我紧张环顾,还好还好,溟无敌那小子不在,其余的兵卒也只是充耳未闻,默默行进,无人在意我们的举动,不过我能想象此刻我的脸面上该是能滴出血来了。

“不过说起来,还真是可惜,我正准备着一到京畿就把溟无敌那厮给拘起来,他到还算识趣,先跑了,下次若是见着他,我绝不会放过!”他似笑非笑地睨了我一眼,我禁不住浑身一颤。

“禀主上,前方有一小市集,可要歇息?”是那雀斑小兵,他十分恭谨地跑到我们马前。

“离京畿大概还有多远的路程?”

“按现在的行进速度,大概两个时辰。”

独孤泓看了看我,继而回道:“也好,整顿齐备后,再入城。”

他先跳下了马,向我伸出手。我瞪他一眼,大庭广众的!他还是微笑地保持着动作,于是,犹疑片刻后,我终是握住了他,顺势落马。谁知,到了地面他还是不放开,拖着我的手径直步向市集。

这是个不大的市集,不过十来个商户,来往买卖之人也很稀少,不过,此刻都停了下来,全部聚焦到我们这里。我倏时心慌,想挣开,却是不能,他的手指虽然修长却很是有力。

好罢,我承认,感受着众人投来的艳羡目光,除了心慌,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自得加一丝丝甜蜜的,真的只有一点噢!

“阿悠,那边有个茶寮,我们去坐会儿,可好?”

我觑了一眼,目及之处,丁点儿大的一个凉棚,摆了两张残旧木桌,四围极是潦破,在风中简直可称得上摇摇欲坠,如此的店面偏偏挂出了一面甚是夺目的鲜红锦旗,生怕人看不见似的。

“恩,”我想了想措辞:“相当具有朴实气息的地方,不错不错!”

迎出来的是一个中年汉子,他对着我们嘿嘿一笑,露出烟熏过似的大黄牙,我连连躲到独孤泓身后,因着那人脸上长了个大痦子,这也不是我以貌取人,实在是那年坠马事件后,只要看到面上有痦子的人,我心里就不由发怵。

“阿悠?”独孤泓疑惑地回头。

我甜甜一笑:“没事没事,你让他泡壶菊花罢,我有些渴了!”

“听见没?一壶菊花!”

“得了,小的就去准备,两位贵客请先坐着。”

进得凉棚才发现,恁般小的地方居然还用破布隔出了一个里间,我禁不住好奇地望了望:“老板,你还住这儿呢?”

中年汉子正背对着我们烧水:“您也看见了,这大上午的,就您两位客人,世道艰难啊,小的寻思着,住在这儿不正好俭细些吗?”

茶很快被送上,鲜黄的菊花在白瓷的茶瓯里缓缓绽开,很是漂亮,教我倏时忽略了泡茶之人的面目,亟不可待地捧起茶瓯。不料,一只比菊花更美比白瓷更白的手伸了过来,挡住了我的动作,抬头看着独孤泓,疑惑:“作甚?”

他缓缓摇了摇头,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然后用那沙哑的声音唤道:“老板,可否过来一下?”

那汉子站在烧水的炉子旁,并无过来的意思,始终露着那排大黄牙:“贵客,有何事?”

独孤泓凤目微睇,皙白的手指捻起茶瓯:“你这茶里多了点东西……”话音未落,我眼前一花,那茶瓯里的水就如一道白练似的,冲那火炉子的方向而去。

汉子在热水即将溅在他身上的前一瞬,才闪身避过,然后呲牙:“唷,想不到这小白脸还是个练家子,功夫挺俊呀,有趣有趣!”

我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独孤泓一把拽到了身后。

“我也未想到,虎鲨帮这样的江湖门派也敢动上了我的主意,你可晓得后果?”

“呵呵,你居然晓得我们是谁,如此,更加留不得。”说着竟从火炉边抽出把大刀,径直朝这边砍过来。

速度之快,我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就听见了兵刃入骨的声音。睁开眼,只见独孤泓一手还拖着我,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另一只手上却是拿着那汉子抽出的大刀。再一看,地上已然卧倒一个还自抽搐的庞然大物。

“螳臂当车。”独孤泓轻飘飘地送出四个字。

“你以为我外间兄弟的刀都是吃素的吗?咳咳……”中年汉子在地上垂死挣扎,喘着粗气:“呵,你的功夫再高,未必兵卒的功夫也高?他们早该……咳咳,呵呵。”

“一群乌合之众。”独孤泓冷哼一声。

“禀主上……”雀斑小兵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一共围剿匪徒二十三人,已全数歼灭。”

未想到就这么一会儿,这里到是风平浪静,外面却是风云变幻,生死之间,我竟是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当听到这样的噩耗,中年汉子不晓得哼哼了几句什么,手艰难地指了指那破布帘子,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一开始你就看出来了?然后做出了这样的安排?我怎么不晓得?”我拽住独孤泓疑惑地问道。

“去,把这碍眼的东西收拾了!”独孤泓并未立即回我,而是招来两个兵卒把汉子的尸首抬了出去。

这时,他才回头看我:“我们之间自是有特定的手势,往后我教你!”

“真的?”我眼睛骤然发亮:“可不许反悔!”

他笑着敲了敲我的头:“从现在起,只要我答应了你的事,宁死也绝不会食言,成了罢?”

我满意地蹭了蹭他的下巴。

他愈发受用,朗笑起来:“我们还是去看看这帘子后有甚惊喜罢!”

我们谁也没想到,这帘子后居然是这番景象:一个妙龄女子被捆绑在一棵木桩子上,但见她双目紧闭,满面泪痕,衣衫不整,甚至还**着双足,这身模样让人不难想象之前究竟是受过怎样的凌虐。

我听见了身后阵阵叹息以及咬牙切齿的不平声:“真是可怜的姑娘!”“那帮贼人就应该千刀万剐!”……

正在此时,那女子如羽毛般细密的睫毛轻轻筛动了两下,倏然睁开,没有光彩的眼神愣愣扫了过来,嘴里突然喃喃道:“不要,求求你们,不要……”眼见着她就要咬牙自尽的架势,后面的小兵突然轻轻碰了我一下:“贵女,这里,只有您是女……您看……”

哎,我叹口气,没敢看独孤泓的表情,径直走到那女子面前,蹲下,用只有我跟她才能听到的声音,恨恨道:“你够了啊!再演可就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