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你身体大好了?”

“嗯,早好了,只是母妃偏不让出来,若不是今日几位姐姐进宫相邀,我还得窝着呢。Www,QUanbEn-xIAoShUo,cOM泓哥哥,这位是?”“她,她是阿悠,是汝阳侯家的……你可唤她姐姐。”

咦,咦,姐姐?那刚刚是谁一直在怄气呢?

“哦”小美人眼睑微耷,复又对我甜甜一笑:“你就是悠翁主吗?父皇拟诏召你进京时我还在旁边磨墨呢?真好,以后汝可与吾等一处玩呐。”

哟,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天潢贵胄了,听闻当今圣上子嗣单薄,仅有一个皇子两个公主。皇子即是太子,今年17岁,乃皇后所出。安岳长公主与太子同年,生母是淑妃,不过淑妃在生其时难产薨逝,连封号也是后来追封的。那最小的乐瑶公主便是眼前的小美人了吧,如此稚龄已得显楚楚之姿,可见其母暮贤妃该是怎样的倾国佳人,怪不得是这几年宫中隆宠最盛的妃嫔。又因为当今皇后实是异类,终年礼佛不出,后宫大小事务都由这暮贤妃打理,她俨然已是宫中的女主人。

但,这乐瑶公主似乎对我带有小小敌意呢,一句看似亲昵的话就点出了她和我的差距,君与臣,主与客。她面带笑容,语气甚喜,眼睛却似不经意地扫视着小屁孩儿紧握着的我的手。

阿爹说过我最大的优点便是体察入微不是?我径自甩开小屁孩儿的手,对公主裣衽一礼:“悠见过乐瑶公主。”小屁孩儿一怔,公主到是乐呵呵地拉起我的手娇声道:“使不得,阿悠是姐姐呢,以后叫我阿芙吧。”又转身对其余人:“阿芙又赚得一个姐姐噢,日后在宫里也不会寂寞了。”

“是啊,阿芙有了这般好的姐姐,此后是不需吾等‘老’人作伴了。”正在下棋的一个女孩儿顽笑道,其他女孩儿也连声附和。“不依不依,只许你们欺负阿芙,阿芙就不得有个帮衬吗?阿悠姐,泓哥哥你们来评评理。”阿芙一手拉着我,一手挽起小屁孩儿的胳膊,嘟起小嘴,娇憨淋漓。

随后,阿芙又为我一一介绍那些个女孩儿:中郎将的嫡长女,武骑常侍的亲侄女,典军校尉……我暗思:这可都是皇帝近臣的女眷呐,这暮贤妃果然不一般。

待她们与我一一见礼完毕,阿芙招呼大家聚到席上,且召来侍婢供上茶盏食龛。阿芙坐在中间,接过宫侍奉上的银箸,挟了枚凉果置于我桌前的漆盘内,莞尔道:“阿悠姐,这几样凉果是北羢新进的番贡,你且尝尝。”我颌首言谢,她又在漆龛里细细拣了一枚径直送到了小屁孩儿唇边“泓哥哥,不甚酸的。”那甜软的声音就连我听着都十分受用。

可惜小屁孩儿忒不怜香惜玉了,不顾小美人眼巴巴地期盼,直越过她看向我。耶,我一顿,这不给我树敌嘛。他再次用眼神示意我,顿悟,敢情让我为他试食呢。慢吞吞地把正挟在箸上的凉果送进嘴里,嘶,这叫不甚酸?囫囵咽下迅速收敛好表情,努力把嘴角往上一拉,摆出一副吃到美味佳馐的表情冲小屁孩连连点头。如此,他方吞下送到唇边的果子,我看着他未及嚼咽就倏地吐出,慌忙捧过茶瓯漱口的窘样,终是憋笑不住。

小屁孩哐啷一声把茶瓯掷在了案几上,打断了女孩儿们的交头接耳,周围倏时就静了下来。他只是拿眼瞪我,却不作声。其时,阿芙轻扯他衣袖,委屈道:“泓哥哥,这凉果是父皇专门嘱咐送来的,说是有极好的效用,我且尝着确比以前的好些,遂特地存给你喃,你不喜吗?”我悄然扫视一番,这个食龛确实仅有我们两人用过,看来我还是沾了小屁孩儿的光。

这时,一个金漆食龛推到了我面前,小屁孩儿的声音随之传来:“阿芙,凉果确然不错,但你也晓得我素不喜这些零嘴的,况且吾等怎能生待了客人?阿悠姐,刚瞧你似是十分欢喜,不若就一并用了罢。”“不用客气,远来是客嘛。阿芙,可对?”他生生把我堵了回去,小美人想是正因他言辞间的“吾等”而在窃喜,听他如此自是连连点头:“恩恩,阿悠姐,你且用这些,不够我再让侍婢回去取来。”

“不、不用了,刚用过朝食,再食不进许多的。”宫里的规矩,上赐的食物须得当即用完,否则视为不恭,官大一级压死人不是?抬眼看去,小屁孩儿笑得那叫个得意哟,一双凤眼都快眯成缝了。哼,我又岂是你这小仙童能欺得了的。我也学着他眯眼一笑,对阿芙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只是窃以为独乐乐不若众乐乐,我家中并无姊妹,今日与众位姐妹初次见面实是欢喜,请允悠在此借花献佛,就这凉果与诸位分食,以表我等姐妹之情,阿芙,你看可好?”

阿芙当然无不应可,其余人等除却小屁孩儿也都是接连称谢。凉果本就不多,待得宫侍取来食具分配,我便轻轻示意她不必派我的,如此一来让本来为难的她自是万分感激,而其他人正专致于品嚐贡品故而无人注意这边。不过……侧眼过去,小仙童果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真正是干瞪眼。我用手指着眼睛示意他:再瞪,眼珠可就跑出来咯!他哼哼一声调过头去。众人品着凉果,不管可口与否俱是频频称赞,既是贡品谁又敢说好歹呢?席间自是一派其乐融融。

“说起来我等能食得如此美味,除了恭谢圣恩,还有一人功不可没呢?”一个女孩儿开口,仿佛记得是那个赵姓中郎将的嫡长女,她比我们要稍长些,眉眼已经长开,此刻眼中带羞,愈显得是眉清目秀。

“瞧瞧,又发痴了,眼见是等不得明年及笄了,不若就请阿芙去求个恩典,也好解尔心愿。”

“呵呵,既是恩典不若求个全的,一并把婚赐了方是正理……”

那赵家千金已是红潮微晕,急急地去捂临近女孩儿的嘴,左右顾盼,口中呸斥:“尔等只会奚落我,说出这等混话。我再不济也是晓得婚姻大事自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于将军我是仰慕敬重,从未遮掩,心中自是风光月霁。至于尔等,谁敢发誓不曾对他存着那样心思?”话音一落,水榭倏然鸦静。

我在心里逻辑:北羢早前一直骚扰我朝边境,致使边地民不聊生,前些年阿爹率兵抗击,不单击退敌兵且一鼓作气连占它几座城池,使其停战求和。后来阿爹主动请辞兵马元帅之职回到属地,几年间两国也是相安无事。

只是去年,据说是北羢新王更替,既而故态复萌再次发兵扰我边地,朝廷终是忍无可忍派兵出击。本来圣上钦定阿爹为帅,可是大军出发不过百余里,阿爹就因病昏厥被抬回府里。犹记得当日我闻讯夺门而出,见到在骈车上奄奄一息的阿爹,是怎样地惊慌失措。

侍人欲抬他下来,已是半昏迷的他双手却是死死地抓着车辕不放,口中不停叨叨,大家细细拼凑成句:“如不能踏平北羢,何以报效家国父老,吾不能愧对圣恩,即若死也惟愿马革裹尸……”

当即,在场众人皆是戚戚,围观的百姓见此更是一阵唏嘘,我紧紧抱着阿爹已是泣不成声。

彼时,送阿爹回来的兵士齐刷刷跪下,“元帅,我等必不辱命,定让那北羢蛮子见识我大汉威名,请您务必将养好身体!”我努力去掰阿爹的手却是纹丝不动,最后众人愣是把车辕拆了下来一并抬回府里方才作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