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膳食,气力总算回复了些。WwW。QUanbEn-xIAoShUo。cOm

坐着辇车沿着太液池沿岸徐行,遥遥地就看见那栋流光溢彩的小楼,这还是我第二次面对鎏金雅筑,上一次不过是惊鸿一瞥,而这一次它的华丽湛美更是直接冲击了我的视线。

这可算得上金屋吧,我站在楼下,自下往上地观量,啧啧感叹。

“金屋藏娇”,这四个字却是突然跳到我思绪里,自然就联想到这个典故后的那段故事。倏而,脑里的一根弦搭上了,我想我懂了皇帝舅舅的用意。

“姐姐,你在笑甚?”身着粉色宫装的溟无敌贴到我身边:“笑得怪瘆人的!”

我睨了眼总算收拾干净的某人,他故作夸张地抖了抖鸡皮疙瘩。

“公主,她们在那里……”我顺着秀秀的手指看过去,明明小楼附近的积雪已经扫净,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独漏下了那一块还压着厚厚的积雪,而那两个单薄的影子正并排跪在其间,粉色的宫装完全被沾染成了雪色,要不是还有那若有似无的鼻息如雾漫出,我几乎以为……

箭步奔过去,扑在了地上,面前是两双紧闭颤抖的眼睛,伸出手想要掸掉积压在她们发鬓睫间的厚厚银粟,却又怕碰坏了那僵红的肌肤。

“快……快,医官呢,来人!”我焦急地冲后嚷道,随行的医官连忙应声过来。我则被溟无敌搀了起来,他悄声说:“姐姐,镇定,你要清楚自己是来作甚的!”

深吸了一口气,韩悠,毋要感情用事!

“唷,这是谁?大清早就到本宫这儿来鬼哭狼嚎的!”一个如珠落玉盘的声音自楼上冷冷地飘过来。

我侧身,昂首,傲然回视。

“竟是长安公主吗?”墨竹夫人裹着厚厚的银色大氅,端着一张比衣色更加惨淡的脸,倚在阑边:“怎么,终于睡醒了啊,到这里是……串门子?本宫可不记得与您有何交情,哦,不对!”

她挑眉:“您还是本宫与陛下的红娘呐!”

“今日只是前来带走本宫的人,至于娘娘是要答谢本宫还是怎样的,都请以后再算罢!”我转身,一众已然把兰影她们放上了辇车。

“站住!把他们拦下来!”

她厉声下令,几列戍卫就从四面涌了出来,全都持刃着甲,神情肃然,把我们连同辇车一起团团围了起来。

“娘娘何意?”

“哼,韩悠,你毋要在那装傻?你欠本宫的,才不过两天呢,就忘了?”

“欠你?”我故作疑惑:“敢问娘娘,本宫欠了你甚,可有借据为凭?”

说着话,她已下了楼,气势汹汹,朝我而来。

“姐姐?”站在辇车边的溟无敌出声唤我,回身摇头,止住他预备出手的动作,无声道:“看戏!”

“本宫这就告与你,你欠的是甚?”

听着身后的簌簌脚步逼近,我连忙转过去,下一瞬,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惊了四下,众皆愕然。

但见墨竹夫人一手尚悬在半空,表情何其震惊,另一只手却是捂住了自己的脸面:“你,你,敢打本宫!”

“本宫不还手,由得夫人打吗?”我表情无辜地拍了拍手。

“本宫是陛下亲自敕封的一品夫人,你……”

她再次扇过来的手,被我一把抓住。“本宫还是大汉朝堂堂正正祭了宗庙的长安公主呐!”

言下之意很清楚,她再是受宠,名碟却入不得宗庙。

“你,你们都是饭桶吗?”她气极,甩开我的桎梏,对着四围的戍卫:“把那两个犯妇给本宫拿下!”

“你敢!”

她冷笑:“让这两个小贱人跪到本宫消气为止,这可是陛下的旨意。难不成,长安公主意欲公然抗旨?”

“那你如何会消气?”

“哼,本来快消了,不过公主殿下刚才那一出,哼,现下除非……”

“说罢,你意欲作甚?”

“除非公主你,”她看着我,眼中满是阴鹜:“你自己掌嘴二十下!”

在宫中,“掌嘴”从来不会用在主子身上,在她看来即是给了我最大的侮辱罢。

“噢,就如此简单?”

“然。”她眼角眉梢蓄满得意,竟无听出我的讽意。

“公主……不要啊!”秀秀叫嚷起来。

“姐姐!”溟无敌手按在腰间,我晓得那是他的软剑。

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转而凝注墨竹:“掌嘴可以,可惜韩悠还没有那个胆子去打大汉的长安公主!”

墨竹夫人本就苍白的面色忽然漫上了一层青晕,我听得她咬牙切齿道:“狡辩!”

“噢?那不如请出父皇来评评理!”

“不必!”

“如此。娘娘可是消气了?”

墨竹双拳捏紧,咬紧下唇,显是气到极致。

不再理会,我坐上辇车,吩咐起动,得不到墨竹再次命令的戍卫,默然让开。

“啧啧,姐姐真是狡诈呐!”溟无敌摸摸下巴:“我想不通,你去找陛下拿赦令岂不比亲自面对那个疯妇简单得多?”

“哎,陛下不会无缘无故下令的,既然他有他的考量,我不想再给他徒增麻烦。”

“那你那两个宫侍的事就这么完了?”

我拍了拍这厮的脑袋:“有碎叨这些的功夫,还不如去帮我看看她们如何了?”

“诺。”

待溟无敌退出去以后,我躺在榻上整理思绪:皇帝舅舅对墨竹所谓的“三千宠爱”确实只是做给有心人看的吗?他才醒来又有下一步动作?

至于墨竹夫人,她对我的一再挑衅,是试探在皇帝舅舅心中的地位吗?

正思忖,忽然眼前甚物事一晃而过,回过神,只见一枚飞镖斜斜地插在我面前,而其尽处正正钉着一张绢纸。

我扯下镖,展开纸:

吾儿,此事尚有后续,毋焦毋燥,且请拭目以待。

两日后,我捧着夜明珠,走在长长的甬道里,根据记忆东拐西折,眼前忽而一亮,该是这里了,我雀跃地按向门的机括,手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道白练给卷住。

猛地转头,怒斥:“灵修,你是做甚?”

灵修无奈地耸耸肩:“阻止你做错事啊!你别瞪我,是他让我来的。”

“我从不晓得你殷灵修是如此听话的人!”

“等你往后做了母亲就晓得了!”

“父皇用太子威胁你?”

灵修走到我跟前,叹了口气:“既然都选了他,就安心做你的公主罢,何必闹出这些事?”

“可是……”我回头看了看那堵石门,一墙之隔,正是关押独孤泓的天牢。

“带我去见父皇!”晓得灵修认定的事无法更改,跟她多说无意。

“你确定?”

我坚定点头。

打开密道门,时隔多日,再次迈进了未央宫的地界。

灵修自然是不露面的,当我独自一人站到专司通传的宫人前,他的嘴张得可放下一颗鸡蛋了。

或许是因为前几日我在未央宫的作为着实深入人心,他腿脚簌簌,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冲进了前殿。

未几,

又是秦总管亲自迎出来的,他恭敬一礼:“殿下,陛下正候着呢。”

错身而过,他又轻声说:“墨竹夫人也在里面,或许……”

添油加醋?还是火上浇油?

我不以为忤,笑了笑,踏进正殿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