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宗明皇帝下宁三年,晋朝都尉鲁潜叛变,投降石勒,而石勒的侄子---也就是冉瞻的义父,冉闵的干爷爷。四月,回家不过十日的冉瞻在为冉闵抓完周后便匆匆赶赴前线。

两年后,冉闵三岁,石虎坐在府内,对心腹手下交代着什么。良久,只听那手下道:“大人放心,这次保准叫那冉家小儿有去无回。”

“对了,大人,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手下有点迟疑。

“有话就说。”石虎难得微笑着道。

那手下迟疑了一会,加上有石虎的鼓励,大着胆子道:“冉瞻之子,属下看他不简单。”

石虎略带不屑“不过是个三岁的小毛孩子,有什么简单不简单的。你先下去吧!我自有分寸。”

待手下走后,石虎却陷入了沉思:不简单么?一个三岁的孩子,有那么不简单?

一月后,将近两年没有回来的冉瞻再传捷报,在这两年里,冉瞻战功卓著。肃宗明皇帝下宁咸和元年,冉瞻杀河南太守王瞻,攻陷兰陵、石城。

前线捷报,让石虎怒不可竭,他一脚踹翻跪在地上的手下,怒道:“这就是你说的有去无回!”

三岁的冉闵,已经比同龄人要高出两寸有余。此时的冉闵,有着跟同年人不同的成熟。他知道,要改变命运,就必须让自己有本事,只有有了本事,才能够招揽人手,有了人手,才能改变命运。

石虎在冉瞻外出征战之时,来探望冉闵母子,一看到石虎,冉闵先是保持着孩子天然的抗拒心理,躲在母亲身后不肯出来。待石虎拿出糖果之后,他才开始亲热的叫石虎爷爷。虽然那声音还有点稚嫩,却让石虎老怀大慰,逗弄着眼神纯洁的冉闵,心里不禁怀疑是不是手下的人谍报有误。

学文习武的事情,母子二人瞒着石虎。每次学文都是他自己捧着书看,有不懂的地方才会问扮做奴仆的西席先生。

一个武夫,终究难成大患,然而一个胸有韬略,文武双全的儒将,则会让多疑残暴的石虎如鲠在喉。作为后来人的冉闵,知道历史上关于石虎的事,自然不会在他面前显露真本事。

在虚与委蛇中度过一年,期间石虎也曾多次试探,甚至派人盯着冉闵,可是冉闵在外面,却时时刻刻如普通孩子一般,那些密探也抓不住他的痛脚。

这天,四岁的冉闵正在院子里练剑。练剑他不怕石虎知晓,一来父亲就是武将,二来是不久前得来一个便宜师父。他现在所练的剑术,就是那个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师父教的

师父教的武艺中,冉闵最喜欢的是剑术,但是练得最好的却是双刃矛。就在冉闵挥汗如雨的时候,门外响起了马蹄声。王氏闻声开门,一个身影扑进院子里。冉闵定睛一看,是父亲的亲兵李改。“嫂子,弘武大哥他…他战死了!”李改带着哭腔说道。王氏一听这个消息,一口气没接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李改在一旁不知所措,“娘!叔父,还请叔父帮忙,扶我娘到里屋,师父,请您帮徒儿找个大夫过来!”冉闵焦急地对两位长辈说道。

父亲,死了么?两行热泪顺着稚嫩的小脸留下,眼中充满了悲切。不过马上,他就擦干了眼泪,随两人一起照看母亲,因为他知道,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

两人扶了王氏到里屋后,冉闵便急急地问道:“叔父,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中山公不敌刘曜,率四万大军出逃,弘武兄被中山公下令断后,寡不敌众,昔日乞活军弟兄,除我一人为弘武兄相托外,其他人都战死了!”李改从身上掏出一叠纸,那是冉瞻的遗言。等冉闵将手里的书信接过去之后,李改才猛然发觉发现,这小主人不过是一个三四岁的孩童。

他本是乞活军将领,后来跟着冉瞻投降石赵,明面上是下属,实际却以兄弟相称。

闵双手颤抖着展开了父亲的遗书。

冉闵虽然才四岁,但已经能够认识大多数的汉字了。

只见上面写着:棘奴我儿,此番之战,为父自知命不久矣!石虎老儿深知为父心有怨念,然为父领左积射将军。若无为父领军,恐军士不服,遂不敢贸然杀我。我本姓冉,祖上俱为汉室骑都尉,汝之祖父讳隆,为乞活军将领,昔日石勒败我军与河内,汝之祖父叔父皆战死。石贼乃胡人也,你我为汉室之臣,他朝若有机会,当兴汉室,诛杀胡贼。而今,石贼命我断后,明为断后,实则欲借刀杀人,为父自知命不久矣,遂命李改前来送信。若为父侥幸逃出生天,自当当面与你详谈,如若为父战死,汝可投奔郭敖,他也是为父当年袍泽。切记,如蒙郭氏收留,万万不可在人前言及冉家之事。自汝收到信件之日起,直至汝有灭石贼之能时,汝方可恢复冉姓。李改会教你武艺,另将军府尚余三名麒麟卫,往后俱会听从我儿调遣。你们母子读完此信,立即焚毁,切不可让他人知道!

李改一言不发地站在冉闵身侧,就如当初站在冉瞻身侧一般

。三名家仆打扮的麒麟卫,也在李改的召唤下站在了冉闵的身侧。这时,大夫也来了。冉闵招呼大夫为母亲治病,便礼貌地送走了师父。而在做这一切的同时,李改四人依然一声不响地跟着冉闵。

冉闵深深地看着李改等人,眼睛通红,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滴落下来。不过这回,他眼中不仅有悲切,还有难平的怒意。将信件烧掉之后,他才低声道:“叔父,小侄在此发誓,国仇家恨,此生若是不报,来世誓不为人!你等俱为我父袍泽,往后,棘奴及老母身价,全仰仗诸位了。”李改看着颇有大家之风的冉闵,深深地点了点头。

冉瞻的后事,朝中很多人都来参加了。石虎也来了,石勒颁下圣旨,追封冉瞻为西平侯。石虎假惺惺地痛哭,冉闵却是发自内心的跟着哭。在旁人眼里,冉闵只是一个四岁的娃娃而已,对他并没有丝毫戒心。熟不知,现在冉闵心中,已经恨他入骨。

然而,父亲的遗言历历在目,这仇恨,已经扎根在冉闵心中。表面上不得不对石虎曲意逢迎。

站在人群当中,石虎骤然感觉浑身一寒,张目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冉闵躲在屋内的角落,眼中迸射着寒冷的幽光。见石虎有点不自在,他收回目光,飞奔出去。

为了保持自己的面子,也为了表达自己的悲痛,一直有轻微洁癖的石虎对冉闵将鼻涕擦在他的衣袖上装作不知。冉闵心想,老贼害我父亲,先用鼻涕还点利息。

儿童的躯壳内装了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前世在国企内饱受各种尔虞我诈折磨的冉闵,在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实力跟石虎唱反调的时候,自然是只能用这种比较弱智的方法去报复近在眼前的仇人。

王氏能够跟着冉瞻在石虎的眼皮子底下得以存活,就是因为她是个心有七窍的女子。深知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她也表现得很是柔弱。但是冉闵知道,母亲是一个比任何人都要刚烈的女子。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母亲对胡人那种发自内心的仇恨,时时刻刻都在影响着他。

葬礼结束,对于冉闵来说是悲痛的事情,在石虎心里却是喜事。这个对自己有着敌意的干儿子总算是死了,心里面埋的刺也算终于拔了。

看王氏母子楚楚可怜的样子,石虎不由起了觊觎之心,他在干儿子冉瞻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将骄奢**逸的主意,打到了儿媳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