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中的陈设称得上奢华,虽然还无法跟太子石世的太子府比,却也不遑多让,这石家父子,没一个省油的灯。

刚一坐定,连茶都没上,石遵就忙不迭地开口了“棘奴,这次,你可要帮叔父啊!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兑现,只要能够登上皇位,将来太子之位,肯定是你的。”

等到茶水上来之后,冉闵才在石遵期盼的眼神中缓缓开腔“叔父,不是棘奴不相信你,人都有私心,在没有看到兔子之前,我是不会撒鹰的。您也就给侄儿我画了个大饼,可是侄儿没吃进嘴里,终究还是饿着肚子。”

“那我要如何办,你才愿意相助?”石遵耐着性子,既然冉闵肯来跟他会面,那就代表事情并非全无希望。有谈下去的可能,自然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本来就是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任何人都不会轻信

。没有人愿意相信一个根本信不过的人,冉闵也不例外。前世史书记载,就是因为石遵最后背信弃义,冉闵才一怒之下揭竿而起。

他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看着石遵。开条件不能自己开,不然漫天要价,对方肯定就地还钱。如果对方自己开出条件,不满意的话大不了不点头。

良久,石遵才道:“这样,只要能够登上大位,我不只是立你为太子,而且还将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位授予你。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写下书证,将你我密谋的一切全部写出来。”

“哦,如果是这样,那棘奴倒可以考虑考虑。”冉闵还在犹豫,不过这犹豫是装出来的。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帮助石遵夺得皇位,就像石遵压根不想把皇位交给他一般。

两人之间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这一点,冉闵清楚,只是石遵傻乎乎的以为冉闵不知道。冉闵现在需要一个机会,带着军队入主邺城,石遵则需要一个强大的助臂帮助他夺得皇位。乱世中,想要有所收获的,没一个是傻子。

跟冉闵同来的王猛一直没说话,知道石遵说让冉闵当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时候,他才睁开微闭的眼睛“彭城王好大的手臂,我家公子不过是个武夫,当不得什么天下兵马大元帅,不过,如果彭城王能够在登上皇位后杀掉石世,我家公子或许能够答应您的要求。”

一直没有说话的王猛突然开口,大家都很诧异,就连冉闵都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不过袍泽之间的信任,还是让他忍住了好奇,闭口不言。本来石遵想要发怒,两人之间的谈话有这么一个外人在场也就罢了,这个下人竟然还敢开口谈论时政。

就在他到嘴边的脏话快要出口的时候,突然无意间看到冉闵竟然没有生气的神色,反而嘴角噙着笑。他将怒火完全压了下去,既然冉闵都没有生气,他要是越俎代庖,恐怕会引起冉闵不快。

“哦,棘奴竟然跟石世有仇?”石遵并没有马上答应王猛的要求,而是试探性的问冉闵。这个下人能不能做主还是个问题,贸然回答,主动权就完全占据在别人手中了。跟一个下人,根本就没有平等对话的必要。

拿起茶杯轻轻一吹,突然重重的盖上盖子“石世和我的仇,朝野皆知,叔父若是不愿意杀掉石世,棘奴大可找别人合作。皇上留下的皇子皇孙,可不只是叔父一人。石斌已经死了,叔父不会想要做第二个石斌吧

!”

说到石斌,石遵有些紧张,他和石斌是石虎留下的顾命大臣,可是石虎还没有完全断气,刘皇后就会同张豺迫不及待的除去了石斌。若不是他手里还有几万可以供他差遣的士兵,很可能他也会遭毒手。

既然石遵不说话,冉闵接着道:“刘皇后的野心昭然若揭,朝野上下无人不知。不少大臣想要反对,可是手中无兵无将。棘奴与李农、张举、姚弋仲,这东南西北四大将军没有说话,谁都不敢贸然行事。这一点,我想叔父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刘皇后再嚣张跋扈,石世再残暴无能,也不敢打我们四大将军的主意,棘奴言尽于此,希望叔父好好考虑。”

此时此刻,他完全是顺着王猛的话往下说,也没有问王猛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有一点他能够确定,那就是王猛绝对不会害他。

一字一句,全部落在石遵心坎上,冉闵所说的这些,他又何尝不知,只是害怕逃离狼窝又入虎口,所以他不敢贸然答应。可是如果不答应,就会面临石世和刘皇后的猜忌和报复。犹豫良久,石遵才重重点了点头“棘奴,叔父答应你,只要能够夺得皇位,我必杀石世和皇后一党,届时,我会亲手将他们的人头奉上。”

“好!”冉闵说完便起身告辞,离开了彭城王石遵的府邸。

路上,冉闵有点纳闷的问王猛“景略兄,方才所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何用意?”

“主公,天下诸侯征战不休,残暴者有之,假仁假义者有之,归根结底,都离不开一个大义。主公若是因为石遵的皇位许诺,而帮助石遵夺得皇位,那不免背上一个唯利是图的坏名声。而以杀石世之命帮助石遵,届时便可再用石遵篡位这个理由杀掉石遵。”心思缜密的王猛一番解说,让冉闵有种醍醐灌顶般的感觉。的确,历史上他就是背上了一个唯利是图的名声。

邺城的风光依旧,街道两旁人来人往,相比于石虎身体健康的时候,邺城街头多了几分生气。胡人们也都收敛了不少,现在石赵东南西北四大将军,有三个是汉人血统,如果他们还是跟往常一样欺凌汉人,万一惹恼了谁,可就惨了。

趁着人多,带着王猛逛了逛邺城的集市,虽然这里比不上江南的富庶相对于燕代驻地这样的苦寒场所,还是要好上很多的。稍微逛了逛之后,也没有太多心思继续晃悠,两人在天快要黑的时候,偷偷从城北的城隍庙佛像下面的地道,回到了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