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离开长安,傍晚就到了新丰。.. :

而后的两天里,商队一路跋涉,经过郑县,进入了弘农郡华阴县。

华阴,顾名思义,就在华山之北。

西岳华山,乃天下名山,有‘势飞白云外,影倒黄河里’的赞誉。

为此,王石还特意绕道,从华山下经过,花了半天时间,粗略游览了一下华山。这才回转官道,向洛阳前进。

这时的华山,叫太华山,风景比两千年后好了无数倍。

山上人烟稀少,古木成林,清静幽雅。其中奇石怪树间,还有不少的道观,和着山间的云雾,给人一种仙气飘渺的感觉。

站在山顶,看着悬崖下奔腾的云雾,王石心胸大开,恨不得大喝几声,以抒胸意。

相较于现在的太华山,两千年后的华山,只能说是仙境蒙尘。

无数的人上山下山,乱七八糟,喧嚣无比,哪里有一点仙境的意蕴?

离开了华阴境内,过湖县、弘农、陕县、黾池、新安,一路马不停蹄,没在一处专做停留,整整花了三天时间,才到了函谷关。

函谷关东自崤山,西至潼津,通名函谷,号称天险。其扼守崤函咽喉,西接衡岭,东临绝涧,南依秦岭,北濒黄河,地势险要,道路狭窄,素有“车不方轨,马不并辔”之称。无论是逐鹿中原,还是进取关中,函谷关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这里非但是兵家要地,也是道家圣地。

春秋道祖老子,曾在此留下道德五千言。

所以每年都有许多道士,游历至此,前来吊唁先贤。

王石的商队里,就有这么两个道士。

其中一个约莫三十岁,身材颀长,面容清癯,颌下留三寸长须,自称乌角先生。另一个不过十多岁,应该是这位乌角先生的道童。

据乌角先生说,他们去年从扬州庐江郡而来,途经函谷,膜拜先贤之后,到太华山寻访道友,历经一年多,现在正是回返的时候。

王石的商队是在半路上一处破败的道观中歇息的时候,遇上的这两个道士。

说起来,王石对道士比对和尚更有好感。

主要还是因为道教是本土宗教,而佛教是外来者罢了。

所以第一次遇上两个汉朝的道士,王石还是很好奇的。所以就主动与两个道士攀谈。

而这两位道士也对王石很好奇。尤其是阿大它们,更是吸引了道士的目光。

在接触中,王石发现,那位号为乌角先生的道士,其实是个武道高手。

虽然这人不显山不露水的,但王石那敏锐的直觉却发现,这人的武功比之张绣、华雄之辈,不知要厉害多少。不过想想也是,历来武功高手,多为宗教人士,于是便不再深究。当然,王石自信这道士还不是他的对手。毕竟嘛,人家是苦练而成的武功,王石却有空间辅助,两者之间没有可比性。

在道观中,王石与乌角先生相谈融洽,于是约好了一起上路。

到了函谷关前,却见有一队人马正立于关前,其中旌旗招展,车马纵横,显得很隆重。

那队人马见王石的车队出现在眼前,就有两骑奔驰过来,延请王石。

王石有些摸不着头脑,待到了关下,才知道,原来是朝廷派来迎接他的人。

为首的一人,乃是鸿胪寺下属官员,奉大鸿胪之命,前来迎接。

据此人道,汉帝从董卓和樊陵处得知湟中羌要归附,十分高兴,就命令大鸿胪郑重招待。

说起来,如果在汉朝强盛的时候,如湟中羌这种部落归附,朝廷最多派个小官意思意思就成。但现在不一样,首先,汉庭式微,政治糜烂,急需这种好事来彰显国家的强大,掩盖其颓废,振奋人心。

其次,朝廷在与湟中羌的战争中,并没有占据上风,甚至一度落在下风。所以朝廷诸公就高估了湟中羌的势力,按照高标准对待。

总的来说,就是出于一种政治需要,朝廷才会安排这么高的接待规格。

于是才有了函谷关下迎接王石的这种事发生。

入了函谷关,商队一行被安排在一所大房子里下榻。乌角先生和他的道童也被误认为是王石一行,享受了这种高规格待遇。

与鸿胪寺的官员草草聊了几句,王石便进了屋里。不过一会儿,乌角先生师徒两来了。

乌角先生笑道:“没想到我一个方外之人,有朝一日居然能享此待遇,真是天大的造化。”话是这么说,但却是无所谓的语气。

王石摇头一笑,转言道:“道长有何事?”

乌角先生道:“我是来辞行的。”

“哦?”王石一愣:“这就要走?”

乌角先生点点头:“还要多谢你这两天的款待。我是方外之人,朝廷的事我不便参与,所以就先行一步了。”

王石点点头:“也是。”

两人谈论了好一会儿,王石还邀请乌角先生以后有时间去王家村看看,又送了乌角先生一些瓜果,这才拱手告别。

小道士清风还颇为不舍。这几天跟王石一路,不但能从王石的口中听到许多奇谈怪论,还能骑恐龙,这对于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而言,还是颇具吸引力的。走的时候,清风还信誓旦旦,说一定会去王家村找王石。

在函谷关休整了一晚上,第二天午时,队伍到了河南县。

按照鸿胪寺的安排,王石的商队要在河南县再次休整一天,熟悉一些礼仪,然后才能去雒阳朝见天子。

对此,王石并没有意见,任由官员安排。

河南县是河南尹的治所,紧挨着雒阳,很是繁华。

原本王石还准备在这里摆摊做点生意,但要学习劳什子礼仪,明白一些规矩,没耐何

只能作罢。

次日,辰时,商队收拾一新,跟着鸿胪寺的官员,出了河南,缓缓向雒阳而去。

中午,商队就到了雒阳城,被迎接的官员安排在金市外的驿馆下榻。

鸿胪寺的官员离开之前嘱咐王石,没有事的话,先别乱跑,等待天子圣旨,做好朝见天子的准备。

王石也没啥异议,便呆在驿馆中做准备。

首先就是北宫熊手书的降表。这玩意儿可不能丢,是重中之重。

然后就是一些上供的礼物。

金银珠宝什么的,早就准备了不少。同时,王石还把商队里的各种货物都准备一份,到一起时候献给汉帝。

其实王石对汉朝还是很有好感的。汉族、汉人的称谓,就是因汉朝而得名。所以即便汉朝摇摇欲坠,王石心中还是有些期望。

所以他才准备将玉米这些东西献上,并附带说明,想让汉帝将之推广。

“不知道这一番作为,能否延续汉室江山的寿命...”王石心潮起伏。

以往贩卖玉米土豆这些东西的时候,王石也曾经有过担心。譬如万一这些东西落到董卓这种残暴的家伙手里,那么这天下将会怎样?

不过想想又觉得多心了。

他在王家村推广这些东西的时候,都要让人看到成果才能推广的开。而贩卖这些东西的时候,他根本就没做说明。即便说明了,恐怕人们还以为他在骗人,所以根本不会在意,只会以为这些东西不过是西域的新奇事物罢了。

谁又会想到,这些作物的大作用呢?

但在这个时代,这三种作物的用处,是不言而喻的。王石相信,只要汉庭稍稍有些重视,哪怕只派一个小官试着推广,做做样子,但等到出了成果之后,绝对没人会再忽视它们。

到那时,汉庭怎么着也会积蓄一些元气吧。

在驿馆中整整呆了三天,王石才接到天子召见的圣旨。

听鸿胪寺的官员说,其实第二天天子就准备召见王石。但天子忽然身体不适,只能取消,一直推延到三天后。

王石心里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当今天子是什么德行,身体是什么状况,王石还是知道的。一个夜御十女,夜夜笙歌的天子,能指望身体好到哪儿去?

只要能见到天子就够了,其他的都无所谓。

在两个侍女的服侍下,王石换上崭新的丝质袍服,带了王小毛和两个机灵的掌柜,将要上供的贡品搬上马车,随着鸿胪寺官员,向皇宫而去。

天子与朝臣议政的地方在南宫崇德殿。王石跟着鸿胪寺官员出了驿馆往南,到了广阳门大道再往东,一直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南宫宫门前。

在宫门前下了马车,王石当先,鸿胪寺官员在侧,王小毛捧着归附降表与两个掌柜在王石身后。

一行人经过司马门、端门、却非门、却非殿、章华门,终于到了崇德殿外。

这一路上,宫殿大气磅礴,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自不必说,把王小毛他们看的是眼花缭乱。也就是王石,虽然感叹连连,却并没失态。这让一旁的鸿胪寺官员刮目相看。

要知道,历来边荒诸部朝见天子,就没有不惊诧、不震撼的。不过想想王石也是汉人,这位官员心里也就平衡了。汉人嘛,总比那些胡虏有见识,有文化嘛。

到了崇德殿外,官员让王石在此等候,他自己则进了殿中,前去通禀。

王石四人站在殿外,有巡逻的羽林经过,虽然状作正经,但仍旧斜眼瞟着他们,目光中还是有些好奇。也有经过的大臣小官,看着王石他们的目光中没有半分疑惑,显然早就知道了其中内情。

太阳缓缓升起,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王石皱起了眉头。

“难道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王石心道。

就这么把他晾在这里,怎么也说不过去呀。

正此时,两个官员从殿中走出来,其中就有那个鸿胪寺官员。

只见他走近前,脸上堆起笑意,其中有些尴尬,道:“王先生,天子身体不适,此事...”

王石无语。

“也罢,这样吧。”王石沉吟半晌,转身将王小毛手中的降表拿来,递给了那个官员,道:“你把这个呈给天子罢。”

官员犹豫着看了看他身旁的另一个年轻的官员。

那年轻人脸上一直露出淡淡的笑意,看似和蔼可亲,但昂首挺胸,目光灼灼,怎么也掩饰不住一股子傲气。

他伸手接过王石递上的降表,道:“天子这一阵身体不适,的确不适合接见王先生。这降表就由我呈上去吧。王先生只管在驿馆等待圣旨就好。”

王石掩饰住心里的失落,无所谓的点点头,带着王小毛三人,转身向宫外而去。

那个鸿胪寺官员也追了出来,与王石一道向外走去。

看他一脸犹豫,欲言又止的模样,王石笑道:“这又不关你的事。”

说起来,王石还是深通为人之道。这位鸿胪寺的官员,没少收王石的金饼,要不然他哪里会这么卖力?

拿人手短,又没给人办成事,所以他才这么尴尬。

官员犹豫了好一会儿,看了看周遭,才低声道:“其实天子是想接见王先生的,但是...朝中有大臣反对,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王石点点头,忽然问道:“刚才那个人是什么职位,看起来很傲气啊。”

“嗨,”官员道:“那是黄门侍郎荀大人,人家可是世家大族出身,有名望,有文略,又是天子近侍大臣,怎么会没傲气?”

“哦?荀大人?难道是颍川荀氏出身?”王石目光一闪,心头明了。

官员点点头,道:“正是颍川荀氏荀攸荀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