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辰沐和幸存的几十个同胞躲在阴冷潮湿的山洞里,为了不让苍海人发现,他们没有生火,忍受着寒冷。

起义军们依偎着相互取暖,辰沐坐在洞口,茫然的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陛下,您快休息吧。 让我来守夜。 ”一位中年遗民走过来,轻声说。

辰沐摇摇手,说:“没关系,你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

“陛下……”

“去吧。 ”

“是。 ”遗民知道到说不过他们的少主,乖乖的回去了。

辰沐拿出笛子,放在唇边,吹着。

吹的还是那首曲子——杨寂雪第一次见到他时所听的,曲调悠扬,令人豁然开朗,心灵得到慰藉。

他想安慰他的子民,却安慰不了自己的心。

眼看着子民们一个个倒下,却无力挽救他们,像懦夫一般躲在城楼上,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夺回的城池又被苍海人毫不留情的掠夺,却无扭转乾坤之力。

这一次的起义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惨烈——繁苕人是不会在攻下城池后来个大屠杀以震慑剩余的叛军,而是将俘虏充做奴隶,因为他们的骨子里没有像苍海这样强烈的嗜血本性。

这一次,不同了,死的人是上一次的十倍!

疲劳至极的战士们已经睡去,但辰沐没有一点睡意。 他觉得自己从今以后恐怕都没有那份睡的心了吧?

明天又会是怎样地呢?

辰沐抬头望向天空中那一轮孤独的月亮,恍惚出神。 忽然,他敏锐的听见从远处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好!”辰沐惊呼一声,从地上跳起来。

苍海的追兵来了!

*

苍海历嘉盛二年六月十一,南海郡南城门官道。

尽管烈日炎炎,身上又穿了正式场合的龙袍,有厚厚的几层。 但骑在高头白马上地昭帝丝毫不介意,相反他觉得浑身上下冰凉凉的。 舒服极了。

不是身体有恙,而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在昭帝身侧地是骑着棕色马的大小官员,扛着双龙旗的骑兵和侍卫。

官道两旁全是南海郡及周遍乡镇的老百姓,唧唧喳喳的议论着,近百名侍卫负责维持秩序。

寂雪穿着白色的斗篷站在城楼上,她是偷偷溜出行宫的——昭帝不想她来,致琴打点好守在城楼上地士兵。 他们不会记得有人来过这里

不一会儿,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隐约出现在前方的官道上,打着苍海双龙旗。

昭帝的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几天前,他收到前方战报,说是袁成基夺回了全部失陷土地,十八日回师复命。

不多时,队伍已到近前,袁成基跳下马来。 和所有士兵一起单膝跪地,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万人的呼喊声如海啸般巨大而轰鸣,甚为壮观!

“平身!”昭帝笑着抬起一只手,示意他的臣子们可以起身。

“谢皇上!”

众人起身后,昭帝下马,大笑着走到袁成基面前。 重重地一拍他的肩膀,像遇见了多年未见地老兄弟。

“袁元帅不愧为名震天下的第一猛将啊!好样的!”昭帝夸赞道。

“谢皇上夸奖,不辱皇命乃是臣子分内之事。 ”

“元帅,与朕说说这次战事有何收获?”

“启禀皇上,此次战役共杀遗民二万余人,缴获金银财宝及优良兵器百箱,”袁成基如数家珍,“另外,臣还俘获皇室成员二十一名!”

尽管昭帝离自己很远,但恢复一成功力的寂雪还是听到了袁成基的话。 她浑身一震。 不可思议的望向袁成基地后面。

果然,在那里。 她看见了自己最担忧的事、最担心的人……

“娘娘……”致琴不安地喊道。

寂雪摇摇手示意侍女不要说话,一双眼睛继续在队伍中搜寻。

“是么?”昭帝惊喜地问:“快带上来,让朕瞧瞧。 ”

“带俘虏!”袁成基回头吩咐道。

十几个士兵押着俘虏来到昭帝面前,百姓们纷纷伸长了脖子看,就像在看百年难遇的奇观。

寂雪盯着为首的战俘,浑身微微颤着,拳头攥得紧紧的,手心被长指甲戳破。

“哈……”昭帝放声大笑,得意的不可一世,“好,袁爱卿,干得不错!你就是辰沐吧?”

辰沐“哼“了一声,头扭向一边。

“有骨气!”虽然知道爱将赶了几天的路很累,但昭帝还是忍不住想多知道点东西,“爱卿,你是如何抓住他们的?”

“回皇上的话,臣攻下最后一座城池,精灵们无处可逃,束手就擒!”

昭帝赞许地连连点头,他地目光又望向战俘们,突然他发现了她,那个冒充歌姬行刺他,后被他莫名其妙放走的女子。

昭帝大步走到翳轩面前,右手狠狠掐住她白皙地脖子,厉声骂道:“贱人!”

翳轩不卑不亢的直视苍海皇帝,冷冷的说道:“落入你的手中算我倒霉,要杀要剐随你便!”

“不许你动她一根毫毛!”辰沐吼道,奋力挣扎着想摆拖士兵钳子般的大手和绳索。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说话?嗯?”昭帝反唇相讥道,斜眼看着他。 “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国君吗?笑话!你现在只不过是个阶下囚,记清楚!”

昭帝地手渐渐加力,他的目光冰冷、没有丝毫感情,只有杀戮的快感,翳轩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

“刺杀朕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请你下辈子一定要记住,下下辈子也要记住了!”昭帝冷酷的说。 将手抬高。

身材娇小的翳轩被昭帝单手掐着悬在半空中,双脚无法够着地面。

百姓们停止议论。 看着这残酷地一幕,胆小的已经回过头去了。

翳轩感到恐怖地窒息感,她拼命地挣扎,但绑缚自己的绳子实在太紧,无法动弹。

“不,不要!”辰沐尖叫着,眸子中布满了可怖的血丝。

昭帝愉快地朝辰沐一笑。 说:“过不了多久,就轮到你了!”

没多久,翳轩的身体便软了下来,一个花季少女的生命就这样被夺去了。

昭帝松开手,尸体无情的被丢弃在尘土中,一双死不瞑目的碧绿色眼睛直直地盯着蔚蓝的天空。

“不——”辰沐痛苦的大叫一声,跪倒在地。

翳轩和他从小一起玩到大,之间的感情虽然谈不上什么男女之情。 但已经像亲兄妹那般深厚。 如今,她惨死在敌人之手,怎叫他不心痛呢!

其他皇室成员愤怒地叫起来,试图挣拖束缚,为他们的同胞复仇。

“大庭广众之下,您身为国君可不能失态呀!”昭帝嘲笑道。 眼睛满意的眯成了一条缝,“来人,将这贱人的尸体悬在城门上示众,三日后剁碎了喂狗!其余的关入大牢!”

“是!”士兵们忙活去了。

昭帝又转向袁大元帅,脸上恢复了一如往常地笑容:“爱卿,朕已备下宴席,让咱们君臣好好的畅饮一番!”

君臣二人上马,向行宫奔去。

“娘娘,我们也该回去了,否则皇上会发现您不在宫里的。 ”致琴提醒道。 此时寂雪面无表情。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寂雪看着一行精灵,似乎是在稳定自己的情绪。 良久才说:“派个可信之人马上回茌滇,请秋落秘密过来,我现在需要他的一个小小的帮助。 ”

“是。 ”

寂雪哀叹一声,迅速离去。

晚上地宴会乏味极了,寂雪看着正在兴致勃勃爹高谈阔论的昭帝和诸官员,心中异常悲愤。 这样欢乐的气氛中,寂雪没能坚持多久,她寻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提前退席了。

明月如盘悬挂在黑幕似的夜空中,散发出冷寂的淡色光芒,显得格外孤寂落寞。 空气中漂着似浓似淡的雾气,朦朦胧胧间似是薄如蝉翼的轻纱。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有人在树林中穿行。

寂雪倚在门框上,望着墨绿色的庭院,白衣轻柔的在夜风中飘扬,绝世倾城。

寂雪伸出修长洁白地手接住一片落叶,出神地望着。

今天是七月十一,而在七月初三那天,昭帝宣布将在十二日腰斩所有的战俘!

腰斩,本是多么简单地两个字,合到了一起却是无比可怕的字眼!比斩首还残忍的极刑,可以和凌迟相比拟,身体被拦腰斩为两段,却仍然活着,然后在巨痛中无力挣扎,死去。

繁苕国三千年的历史当中,被腰斩的人不会超过三十个,但是昭帝,这个无情的苍海皇帝在一天中就要以腰斩处死二十多人!更无耻的是,昭帝在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他还说什么凌迟用多了太没新意了,换个腰斩试试吧!

这么血腥的话,却可以说的那样快乐!

昭帝的骨子里,有人性的存在吗?

送信的人已经去了九天了,为什么秋落还没来?今夜,是最后的机会了!

明天,就要看着辰沐他们走上刑场了啊!

还有羲桥,在兵荒马乱中,他是否安然无恙的活着?若是活着,又在何处呢?

寂雪感到一阵揪心的痛——不管怎样阻碍着她与西岚的团聚,那孩子始终是她与最爱之人的骨血啊!

又是一阵清风抚面而过,原本无人的庭院此时赫然多出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同样白衣的人有着丰神俊秀的面容和超凡拖俗的气质,他微笑着走上前来,在寂雪两三步外的地方停下。

“你终于来了。 ”寂雪长吁了口气,仿佛放下一件心事。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因为门外有昭帝派来的侍卫——她还在软禁期间。

“事情我都知道了,”秋落说,没什么寒暄的话,直接进入正题,“看样子,你有办法了?”

“是的,其实只是瞒天过海之术……”寂雪将详细计划告诉秋落。

白衣男子略略的想了想,说:“你放心吧,很容易办到的。 ”

寂雪倒是有些担忧的问:“你出来没让外人知道吧?万俟景祺知道吗?”

“谢谢你的关心。 我对太子说,我有一件事需要研究,期间神殿会关闭,拒绝一切来访者,否则影响到我会研究错了,危及国运。 那傻小子就信了,所以那帮子人以为我还待在神殿里呢!”秋落淡淡的一笑。

“好,我就放心了!我不希望我的事连累你。 事不宜迟,我们快些行动吧!看来,还要kao你,我才能离开这座院子。 ”

“没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