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容只用了寂雪一半的时间就赶到了,不明就里的她还以为皇上批阅奏折时无聊需要她来陪伴,所以一脸喜色。 可是当她踏入养心殿的同时,脸上的喜色凝固了,她能觉察到殿内紧张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她微微屈膝,结结巴巴的说道:“臣,臣妾叩见……叩见皇上、皇,皇后,贵妃娘娘。 ”

“起来,起来。 ”昭帝挥挥手示意昭容起身。

“谢,谢皇上。 ”秦昭容摇摇晃晃地准备起身,但是脚踩在了太长的裙摆上,一不小心绊倒在地,狼狈不堪。

她满脸通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昭容,朕问你,这些画是你偷的吗?你要如实回答!”昭帝开始恐吓秦昭容,把画扔给她。

秦昭容颤抖着手展开画卷,看见画的内容后蒙住了,说话更结巴了。

“皇,皇上,这……这不是,不是臣妾弄的,臣……臣妾,不知道……不知道画为,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宸妃否认,你也否认?那么到底是谁做的?”德贵妃看着两个嫌疑最大的女子,又转向皇上,“皇上,只有用刑了!吃一些皮肉之苦,我相信她们一定会从实招来的。 ”

胆小的秦昭容吓得又跪在地上,浑身发抖,不住地磕头。

“皇上,请您,请您相信臣妾,真的不是臣妾做地!臣妾服侍皇上近……近五年。 怎么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呢?更没有理由去做啊!皇上,皇上,一定是有人诬陷臣妾啊!请皇上为臣妾做主啊!”

秦昭容说完,抽泣起来。

“皇上,臣妾认为昭容说得没错,五年来她尽心伺候皇上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而且昭容生性胆小、待人谦恭有礼。 更何况她是苍海人。 生于效忠皇室的权贵之家,没有理由做啊!相比之下。 宸妃就有些……”德贵妃说,眼角盯着寂雪。 ,好像在看一样可怕的东西。

“难道人不可貌相,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两句话你们没听说过吗?我不是苍海人又怎么样了?难道我进宫数月有在做伤天害理、无耻卑鄙的事情吗?”寂雪面不改色的反唇相讥道,眼中更是不加掩饰地鄙夷,“后宫那么大,主子奴才不计其数。 除了我还有很多人都有嫌疑吧?!”

“因为只有你来过养心殿,而皇上只离开了片刻功夫,我想将画像弄成这样子的人定然不可能将画像扔远地,”德贵妃笑着说,“所以只有住在敬贤宫和春明宫的二位最有可能。 ”

“若是我做的,我才不会傻到扔在我宫门外的夹道里!”

“诶,你说不定就是摸准了别人也会这么想所以这样做的呢?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昭帝左右看看争论不休地寂雪和德贵妃,不知如何是好。

信任。 信任!

看似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绝不能随便给予一个人的。

杨寂雪,前朝公主,拥有繁苕皇位继承权,在苍海皇宫中身份最特殊的人,冲动绝望中可化身为轼父杀君的魔鬼。 有时却婉和温顺若在人间行善布施的仙子……

她的内心,也许只有那个死在婚礼上的西王世子才明白。

至少他是不知道地。

一直以来,原以为是了解她的,但细细深究起来,却发现自己就像一个无知的孩子。

不能信任她啊!隐忍之后,她或许终会如沉寂多年的火山一样在一夕之间突然爆发,愤怒的岩浆会烧死她仇恨的每一个人。

可是,她地容貌使得他心中尚有不忍。

“皇上,您若心慈手软,是绝对找不到真正的犯人!”德贵妃说。 引诱着君王拿下主意。 “只是小小的刑罚而已,伤得了皮肉。 不会有性命之忧。 ”

“德贵妃说的对,”一直沉默的皇后突然发话了,“她们自恃得到皇宠就可以不可一世犯下滔天大罪!要是不弄出个所以然,草草了事,以后还得了?非无法无天不可!另外,臣妾还有个建议,把后宫中不是我苍海人的妃嫔全部叫来,杀鸡警猴,说不定还可以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婧俍皇后与德贵妃一唱一和,怂恿昭帝用刑。 至于她们忠实的小跟班秦昭容嘛,也顾不了她了。

“那么还是用刑吧!把那些妃嫔也叫来。 ”昭帝艰难地开口下了决定,眼中闪过万千神色。

“皇上!”秦昭容凄凉地尖叫道,惊恐地看着皇后与贵妃,眼中充满了哀求、恐慌与愕然。

她以前一直以为皇后与贵妃会尽心尽力地保护她、提拔她,只要她对她们忠心。 但是,今天,她们居然会为了除掉杨寂雪不顾她的性命,向皇上煽风点火,让皇上用刑,惟恐天下不乱!

在婧俍皇后与德贵妃的积极张罗下,侍卫们拿来不少骇人的刑具,不是苍海人地妃嫔们也被叫来,包括茗贵妃,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地一切。

苍海是一个对刑罚极度严苛和热衷的国家,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哪怕只是偷了点银子、书籍都要被砍点一只手!所以国家在一定时期内地治安方面还是比较稳定的。 还用说犯了这样大逆不道之罪?更绝的是,苍海的刑吏是经过专门培训的,个个是出色的医生,在用尽各种残忍的刑罚后,施展高超的医术让濒临死亡的犯人继续活着,直到得到他们想要的情报或是让犯人尝够生不如死地滋味为止!

秦昭容看了一眼刑具,吓得面色煞白。 浑身抖得更厉害了,连连想殿门退去,被两个侍卫堵住。

“跪下吧,宸妃娘娘!”德贵妃高傲的说,冷不丁地踹了寂雪的小腿 一脚。

寂雪猝不及防,被这脚踹地跌倒在地,侍卫乘机押住她。

昭帝没有说话。 默许了皇后姐妹代他审问。

“你们还不说实话吗?那就只有尝尝鞭子的问到了!”婧俍皇后说着,向侍卫使了个眼色。

两名侍卫手持两条又粗又长的鞭子。 沾了些辣椒水,然后毫不留情地抽到两个柔弱女子的背上。 侍卫的力道很大,那一鞭下去撕破了锦衣华服,在雪白地肌肤上无情的留下一道鲜红地血痕。

寂雪一声没吭,仿佛那一鞭没有打在自己的身上,因为她用了小小的法术保护自己,免受疼痛之苦。而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秦昭容忍受不了巨痛。 惨叫一声,但叫声到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因为第二鞭、第三鞭落在了她们身上。

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大殿中,一声又一声结实有力的鞭挞声和秦昭容的惨呼使人心惊肉跳,刺得耳膜针扎似的痛,后背发凉,冒着虚汗。 好似鞭子也抽到自己身上一般。

妃嫔们吓得一个个挤在了一块,用袖子遮住眼睛不敢看。 东茗脸上出人意料地没有任何得意高兴之色,反而身体看上去微微的有些颤抖。

“谁敢不看本宫立刻挖了谁的眼睛!”德贵妃恶狠狠地冲妃嫔们喝道。

妃嫔只能抖抖缩缩地继续看着。

秦昭容口齿不清地喊着“皇上、皇后饶命”,挣扎着想拖离侍卫的手去抓皇上的衣角,无奈咫尺之间现在却如天涯。

此时,婧俍皇后与德贵妃脸上的表情欢愉中透着恶毒。 得意洋洋的看着受刑的女子。

昭帝已经不忍心看了,背过身,没有叫停,也看不见表情。

“你们还不从实招来吗?”婧俍皇后地口气中带着笑意,高声问。

毕竟只是恢复了一成功力,不能长时间的保护自己。 寂雪紧咬嘴唇,原本白皙红润的脸庞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过,她一声都没吭。 而秦昭容还没回答皇后的话就昏死过去。

“没用的东西!”德贵妃骂道,从地上拎起一桶辣椒水一股脑地浇向寂雪和秦昭容!

鞭挞已是巨痛难忍了。 现在又浇上了刺激性极强的辣椒水简直是火上浇油。 坚强如寂雪都已经口吐鲜血,瘫倒在地上;秦昭容更惨。 醒是醒了,但差点咽气!

鲜红的辣椒水与血肉混在一起,分不清了。 昂贵的丝绸衣服变成了耀眼的红色,如一件诡异的新娘嫁妆。

婧俍皇后没有半点情面,下令道:“继续,只到她们肯招为止!”

昭帝终于回过身,眼中有一丝不忍,问寂雪:“宸妃,你还是说实话吧……”

被侍卫从地上强行拉起的寂雪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昭帝,一边吐着鲜血一边凄惨的苦笑道:“你始终不肯相信我,对吗?你心中一定在想……”

寂雪还没说完,就被因为忍不住要吐出的血给打断了。

皇后斜眼看看德贵妃,后者一愣,望见昭帝似乎要心软了,一把抢过侍卫手中地鞭子,怒气冲天地喝道:“不要在这里装腔作势了!想用软弱的样子博得皇上地同情,逃避罪过吗?”德贵妃说着,就要亲自动手!

皇后冷冷一笑,默不作声。

“请等一下!”殿外突然响起了叫声,如平地一声惊雷。

从殿外进来四个人,分别是万俟景祺、万俟景绍、敏汐和秋落。

“父皇,请手下留情!”万俟景祺不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冲过来严肃的跪在父亲面前。

景祺今天准备去郊外打猎,但还没出门就听安排在宫中的心腹禀报了事情,连对策都没来得及想就进宫救人。 不想在宫门口遇到了去向昭帝请安的弟弟和弟妹,他可以看出信王夫妇俩面上是请安。 暗地里是想去看好戏,恨得那个叫咬牙切齿!后来又碰到大巫秋落,于是大伙怀着各自地目的来了。

秋落看着跪在地上为皇帝后妃求情的太子殿下,眉头紧蹙。

敏汐看见寂雪躺在地上,伤痕累累狼狈不堪,口中不断发出呻吟之声,高兴得差点没手舞足蹈。 她望向一旁的东茗,东茗鄙夷的朝她翻了个白眼。

“皇上。 画像之事确不是宸妃所为,而是……”秋落又瞟了眼万俟景祺,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这件事真正的主谋……是秦昭容!她的侍女筱晴会武功,在宸妃看过画之后,从屋檐上翻进去把画偷走。 然后嫁祸于宸妃!”

秋落言罢,最惊讶地莫过于婧俍皇后和德贵妃。 他们以为一向秉公办事的秋落会说主谋是……是她们姐妹俩!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们两人策划地,到目前为止一切皆在她们的掌控中。 现在半路上杀出两个程咬金,而秋落大巫说的话,特别是这种疑案,绝大部分能让昭帝相信,事情又要向何处发展呢?

“是——是秦昭容干的,不是……宸妃?”昭帝声音颤抖。 眼中是演示不住的惊慌失措。

“是的。 ”秋落回答的很坚定。

昭帝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了一步,彻彻底底地呆住了。

万俟景祺见父皇已认同秋落的话,快速地爬起来,准备去查看寂雪的伤势,但被秋落迅速地一把拉住。 向他微微摇摇头。

这一小小的细节惊醒昭帝,他看在眼里,疑窦在心中油然而生。

“皇上,还是快请御医吧!”秋落提醒道。

“哦,对!”一语惊醒梦中人,昭帝上前欲抱起早已昏过去的寂雪,却被敏汐抢先了一步。 她一脸怜惜的将寂雪扶进怀里,右手装作无意的样子重重一拍寂雪满是血痕的后背。 这一拍之下,寂雪醒过来,尖叫了一声。 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脑袋无力地耷拉在敏汐地怀中,痛苦的喘息。

敏汐故作焦急状。 满脸愧疚的说:“父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妹妹,你没事吧?”

东茗嘲讽的“哼”了一声。

“皇上,不能再拖延了。 宸妃曾差点死过,是经历了回魂之术才再度复活,此次身受酷刑,必须得及时治疗,否则性命难保啊!”秋落平静的说,但心中着急万分,已是痛得在滴血。

昭帝不敢再拖了,眼神凌厉威严,紧急地吩咐道:“朕以前说过对诬陷者的惩罚,把秦昭容拖入大牢,立即查抄秦氏九族,听候发落!至于秦昭容的侍女筱晴,将她的四肢剁下!景绍,此事就全权交予你。 另外,把所有御医召集到养心殿,慢一步的提头来见!”

“是!”万俟景绍应了一声,硬拽住妻子离去。

侍卫们拉住已不知是死是活的秦昭容走了。 婧俍皇后和德贵妃找了个借口和其他妃子一起走了。 万俟景祺为了避免再做错什么,在秋落的示意下不舍地跑掉了。

昭帝这才流lou出真实的感情,他含着泪拖下外套将寂雪裹住,此时寂雪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根本辨别不出那原是一件漂亮的华服。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二次将心爱地人推进无底地深渊,差点害死她!

昭帝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现在你终于肯相信我了吗?你当时一定在想虽然深爱着我但不代表可以信任我吧?唉,毕竟我是前朝地公主,哼……”寂雪虚弱的开口说道,嘴边是一丝惨淡的苦笑。

“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再说了!对不起……”昭帝轻抚过她惨白如雪的脸庞,心疼的自责道。

“不,我就是要说!在你心中还是在怀疑我的,对吧?不管我怎样做,你始终不愿意信任我!你愿意给我一切,却不愿意将你的信任给我!可笑,真是可笑!三番两次的差点死于你的手中,事后却又后悔万分的向我表示愧疚!你是什么人,你又把我当作什么了?你的玩物吗?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你要是还不愿意将你的信任给我,那你就让我死好了,否则以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原本说话很轻的寂雪,将最后两句话说的很重。

昭帝心头一颤,两忙慌张的说道:“对不起,朕以后会信任你的……寂雪,朕会信任你的!朕再也不会听信谣言,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全心全意的爱护你,不让你受伤了!只要你不去想死,好吗?”

寂雪紧紧握住昭帝的手,拼尽了全力说道:“你答应我了,一定要记住你答应我了。 以后……在这个险恶的深宫中,我也只能依kao你了……”

“好,朕会永远记得的,不会再让那些恶毒妇人们伤害到你。 ”昭帝没有多想,就点头答应了,轻轻地将心爱的女子揽进怀中。

寂雪的脸上不易察觉的闪过一道笑意。

秋落站在一旁,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但心中充满的疼惜与佩服。

居然在不经意之间,借着这件事让昭帝因为内心的无比愧疚完完全全的相信自己!

敏汐和万俟景绍走在宫城御道上。

万俟景绍一边走一边抱怨:“这种事情交给万俟景祺做就好了,为什么要我做?这么简单的事情交给他做绰绰有余,给我简直是大材小用!”

敏汐没无理会丈夫,眼中闪烁着狡黠,拍着手,仿佛双手刚刚沾到了灰尘。

杨寂雪,总是你侥幸逃过这一劫,但下一个,你将付出生命,永远死去!

敏汐在心中默念道。

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突然染乌云密布,隐隐见有电闪雷鸣。

这又昭示着什么,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