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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人进攻的牛角号剧烈响彻,激昂而绵长。

辽远广阔的原野上,羌人以百人为单位,千人为一方阵,潮水一般涌向城门。

“羌人攻来了——”有士卒扯着嗓子喊道,引得城头一阵**,诸人惶恐不安。

“住口!再有大喊大叫者——斩!”傅燮毫不犹豫的接过指挥权,继而张臂鼓舞道:“对方一介蛮夷,只懂得制作简陋攻城战具,不足为虑。我们只要守住一两日,郡府必会派来援军。那时,就是羌人的死期!诸君,努力、努力!”

“擂鼓——”

惊雷一般的战鼓声霎时间直冲云霄。

前排羌人高高举着犹如门板大小的木质盾牌,弓箭手夹杂其间,后面是抬着云梯的攻坚队,几排盾牌手在两侧掩护,而后又是一队弓箭手,负责登城的战士落在最后,羌人一路小跑,直冲城下。

傅燮目测羌人距离,环首刀狠狠下压:“弓弩——射——”

漫天箭雨顺着城墙倾泻而下,仿若乌云压顶,羌人不断有人中箭倒地,惨嚎贯耳,但更多的是不管战友,猫着腰继续前进的人。羌人以病终为不祥,以战死为吉利,勇猛若斯。

守城者比攻城一方更有优势,他们站得高,射得远,羌人挨了数轮箭雨,才入射程。

驴掌吼道:“射……反击……压制住汉狗弓弩。”

羌人刚会走路就要学习骑射,各个射术高超,神射手也不在少数,汉人稍稍露头必然是贯脑而亡,一连死伤数十人,终是不敢再暴露在羌人眼前。

抗抬云梯的羌人趁机火速推进到城下,两人一组举盾扶梯,先登队持盾一跃而上,敏捷如猿。然而上到半途忽有大石落下,砸得羌人们头碎骨折,跌落地面,有那心思决绝之辈,竟是直接从梯子上跳下,宁可摔断腿也不愿受石砸之苦。即使偶然几人侥幸攀上城墙,也会立刻被严阵以待的众多汉军扑杀。

双方在城垛上来回拉锯数个回合,激战越发激烈,数十个羌人虽是各自为战,却牢牢钉在城垛之上,寸步不退,直至战死为止。

驴掌暗使数名族中勇士摸上去。号称勇士之人自然比普通兵卒更强,他们登上城后,带领数十羌人嗷嗷嚎叫着扑向十倍于己的汉军,激起一片片血色浪花。他们没有人能活下来,全部战死,却为后来者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汉军眼看敌人越来越多,已经过了百人,立刻发起冲锋,试图将他们全部歼灭,重新夺回战场主动权。羌人不甘示弱,只要给与相对公平的环境,他们相信自己的战力绝对在汉人之上。双方胶着厮杀,脚下一片血红,全是双方的鲜血染成。

以数百人攻击百人,并非所有人都能插上手,城防多为寻常百姓,一见打不着敌人,呆立原地,不知所措,傅燮赶紧命令道:“别愣着,继续向外射击,别让羌人轻易上来。”

众人恍然,弯弓疾射,边地之人,人人善射,虽因紧张过度大失往日水准,却架不住距离近,杀伤很是客观。

看着城头战成一团的双方,傅燮皱起眉头,汉军杀敌速度明显赶不上登城者,大略一数,羌人已有二百余人,竟是比方才多了一倍。

“不行,我方人少,僵持下去只会对我方更加不利……”傅燮一咬牙,命汉军撤退,守城士卒听到这个怪异的命令皆是一怔,但无暇细想,再一次猛烈的攻击后,蓦然而退。

羌人们一脸迷惑,继而大喜,狰狞着脸挥舞兵器而上,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弩雨,顿时倒下一大片,伤亡过百。

“快……趁机将羌人赶下去,快……”傅燮边喊边挥刀而上,当先砍中一个羌人,一把夹杂着呼号之声的战刀临头而下,傅燮怡然不惧,左手弩发,再毙一人。傅氏子弟、部曲紧随其后,护住左右,刀矛齐上,拼死杀敌。

就在汉军即将成功之际,驴掌登上城墙,他武力高强,带领十几名亲卫状若疯虎的冲向汉军,两把战刀舞得跟风车似的,刀刀见血,从不落空,转瞬间周围两丈之内再无站着的对手。

驴掌像是一头**的公牛那般站在原地喘息,充满野性的眼睛环视周围,县兵无有敢与其对视者,都是浑身战栗,面色惊慌。

“功亏一篑!”傅燮暗暗可惜,急吼道:“生死存亡,在此一举!诸人听我号令——行——偃月阵……”

傅氏子弟、曲部率先行动,以傅燮为中心,呈弧形排列,形如弯月,仿佛张开两翼的苍鹰。县兵回头瞭望死寂般的城内,那里是我们的家园,那里有我们的家人,暗道绝不能让羌狗进去,纷纷鼓起勇气响应傅燮。

羌人不懂什么阵不阵的,他们只懂得一个道理:谁最狠,谁就赢!

双方狠狠撞到一起,金铁交鸣声,破口大骂声,刀剑入肉声,惨叫哀嚎声连成一片。

驴掌挥刀疾进,酣呼鏖战,身上沾满了血浆,这些血大部分都是汉人的,至于杀了多少,他记不清了,反正超过两只手就是了。驴掌不断收割着人命,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偃月阵中心的傅燮,他断定此人必是汉人的首领,只要杀死他,城就算拿下了。

浓郁的杀机在驴掌眸中熊熊燃烧,刀头一转,大步冲向傅燮,战刀狠狠剁向他的头。

傅燮直面刀口,浑然不惧。

驴掌很佩服对方,连死都不怕,是条汉子,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数柄长矛从旁刺出,伴随有弩箭。驴掌双刀乱舞,矛头尽折,大腿却挨了一记弩箭,身体一个踉跄摔倒地上。刹那间刀矛临头,驴掌使出懒驴打滚,以背后添上一条刀口为代价逃得性命。

被部下强拖着向后退,驴掌口中犹叫嚣道:“暗箭伤人,卑鄙!无耻!汉人都是胆小鬼,有本事你与我一对一!”

“蛮夷——”傅燮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向大战场,心里一悲:“我们真的能够坚持到援军到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