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WWw。QuAnBen-XIaoShuo。COm”

“锦奴。”

盖勋双手狠狠抓住独子肩头,细细打量,分别近一年,儿子长高了许多,已经超过七尺,遂大笑道:“我儿可称堂堂丈夫了。”

盖俊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心道:“看来蝗灾害人不浅哪,连一家人重逢之喜也冲刷不掉父亲脸上的疲惫之色。”一路行来,野外到处是一团团压在低空的虫云,它们时聚时散,伴随着嗡嗡声迅猛扫荡绿油油的田野,场面惨不忍睹,令人揪心。

“阿父。”盖缭乖巧地上前行礼。

盖勋含笑摸了摸女儿柔顺的秀发,拉起她的手。

马昭近到丈夫身前,忧道:“夫君,你面色憔悴许多,要多多注意身体啊。”

盖勋无奈地道:“郡里蝗灾肆虐,我怎么睡得下。”

马昭问道:“情况如何?”

“唉……百姓今岁惨了,天灾面前,无分汉胡。”盖勋脸色愁苦,领着妻子女儿入城,边走边道:“不仅凉州,大汉半壁江山皆有泛滥成灾之危。”

马昭又问道:“朝廷有何对策?”

“有人说蝗灾乃上苍警示,陛下准备惩处一批苛酷贪污的官吏。”说到这里,盖勋摇摇头,显然在他看来这并非当务之急。

盖俊一旁插话道:“我有一法,可消蝗灾。”

“哦?当真?”盖勋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生怕他只是儿戏之言。

别说,他还真有法子,他前世姓什么?姚啊,家中一直以唐之宰相姚崇的后代自居,姚崇治蝗之名流传千古,其治蝗之法被后世奉为经典。他小时听姚崇灭蝗的故事没有一百遍也有八十遍,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阿父是否见过飞蛾扑火?”

盖勋不解其意:“徒惹焚身之祸罢了,为何有此问?”

“飞蛾、飞蝗份属同类,阿父焉知蝗虫不会效法?”

盖勋一拍额头,同时“啊呀”一声,连连说道:“这简单道理,我怎地就没想到、我怎地就没想到……”

“你能想到就奇了,这可是千古良策啊。”盖俊心底嘀咕,之后说得更具体了,“父亲只需组织民众在夜间设火于田边,火边挖坑,边焚边埋,定可缓解蝗患。”

盖勋越想越有理,撂下一句‘真我佳儿也’,便奔向郡府面见太守去了。

这……就算一心为民也太雷厉风行了吧?至少要把家人送进官舍再去不迟?

母子相视苦笑,只好在厮仆引领下进了官舍。

作为一郡官员家属的住地,汉阳官舍修得豪华非常,当然了,和敦煌盖氏祖宅自是不能相比。一个公家,一个私人,两者也没有可比性。

盖勋来到府寺门口,深深吸一口气,步履放慢,正了正衣冠,神色凝重地踏入其内。

他才就任长史一职不久,不太了解郡太守张昭为人,只知他乃阉党出身,但听郡里百姓私底下的评论,其人除了贪财一些似乎并无其他劣迹。这年头出来当官,不贪才是另类。

太守张昭迎出,拉着盖勋手臂热情地道:“盖长史来了,快进来。”

“明府。”盖勋简单问候一声,随着太守入了正堂,方才落座便马上把儿子的话重复一遍,之后又纵论古今,引经据典,加强说服力,可惜太守始终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盖勋不由焦急起来,话不自觉的重了许多:“时下有人言宦官四处卖官惑乱国家,所以上苍才降下灾难惩之。”说的就是你的靠山。

“你……”太守拍案而起,怒视盖勋。

盖勋视而不见,继续道:“不久陛下会拿人开刀,以应上苍警示。”别以为你跑得了。

“……”

“明府如能消除蝗灾,岂不驳了这传言。”我的方法会帮你渡过难关。

“……”

“况且若引得陛下关注,平步青云易也。”做官为了什么?无非名利二字。

“……”

太守张昭脸上由红转白,又由白转为常色,终心平气和的坐回位子,陷入沉思。陛下关不关注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中常侍赵忠,如今正值他困难之际,虽无性命之忧却也焦头烂额,倘若盖勋所提灭蝗方法有效,不就帮了常侍大忙吗?到时……

片刻正色道:“盖长史所言不无道理,可在晚间试上一试,若行之有效,此为郡中百姓之福,天下百姓之福。”

盖勋取得太守同意后马上组织人手,又命人把盖俊叫来,这个办法是他想出来的,一些细节离他不得。

当晚田边燃起熊熊大火,捕杀蝗虫不计其数。

证明此法可行,盖勋马上前往陇县拜见凉州刺史。

西汉初设十三州刺史部时,州的刺史原是朝廷派遣的监察官,对郡国长吏有省察举劾之权,但无权黜退。刺史平时“巡行所部郡国”,“岁尽”则“诣京师奏事”。因为“居无常治”所以无治所。西汉末及王莽时曾改称刺史为州牧,州牧实掌一州生杀大权。东汉初复改为刺史,可此时刺史权力已较西汉时大得多,只要“有所劾奏,便加退免”。刺史并从此“治有定处”,号称“外台”,俨然成为郡守、国相的上司。虽然刺史秩仅六百石而太守、国相多为二千石。

盖勋绕了几道关才见到人,两人同为六百石官员,地位却有如天壤之别。

凉州刺史姓刘名虔,四十余岁,身高面瘦,为人耿直,嫉恶如仇,加之汉室宗亲出身,地位超然,在凉州声望极高,权力也大,诸太守见他无不战战兢兢。

看到盖勋毫不畏惧的站在他面前,刘虔暗暗点头,邀之入座。

听罢盖勋所言,刘虔皱眉道:“盖长史所法真个可行?这种事可要慎重再慎重。”

“岂敢谎骗,明使君若不快些,头功便被阉党夺了。”

“我们还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吧。”刘虔是打定了主意不见兔子不撒鹰。

盖勋无奈,他敢和太守张昭抗礼,冷嘲、热讽、甚至威胁,对宗室名臣刘虔则毫无办法。

深夜,陇县郊外冒出冲天大火。

第二天,一封奏章以快马送往京都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