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俊率大军北上,并未刻意隐瞒,数万人的行动,北地百姓的热情,瞒是瞒不住的,盘踞北地各处的羌酋们听闻消息,神情惊恐,竞相赶往先零羌新王的大营,数日间,五六万骑集结完毕。wWW!QuanBeN-XiaoShuo!COm

北地,先零羌大营。

“落雕长史回来了!他终于还是回来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怎么办?”一个虚胖羌人边行便对同伴道,言语间忧心匆匆。这个人正是当年受嘉良之邀助阵,被盖俊连番大败,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生擒贼首芒封换得活命的小酋豪。

“落雕长史用兵如神,今次将重兵五万气势汹汹而来,我们打不过的。咱俩人微言轻,王未必听得进去。”重须羌酋零当重重一叹。当时盖俊为了奖赏两人‘迷途知返’,离开前将俘虏的数千羌人送给二人,两人因祸得福,不仅保全了自家基业,甚至比以前更威风。盖俊部那先零羌八个百人队,有六百人是他们的人,说实话他们没有兴趣反叛,可是面对整个先零羌的大势所趋,他们无力抵抗,惟有听之任之。

“唉……”

两人钻入中军大帐,一瞬间便有数十道目光直刺过来。

坐在主位的羌族大汉道:“比超兄弟、零当兄弟,就差你们两人了。”

“王……”

面对先零新的王,两人不敢怠慢,跪地叩拜。

“好兄弟,快起来……”先零王名叫野利,其部族强大,有控线之士五千,他是芒封王路上最大的竞争对手,后来芒封身死,盖俊离开,去年整合先零,成为新的王者。凉州叛乱是他挑的头,不过他却不与边章、韩遂、北宫伯玉等人勾通,自立一方。

两人落座后,大帐内一片沉静,三十余位羌酋,有近一半的人感受过盖俊的**威,那时盖俊身边只有一两千骑兵,而今汉军北伐,号称五万,打个折扣也有三万人,这仗,打不打?打的话,该怎么打?

野利把玩酒杯许久,将杯中热酒仰头饮尽,滚滚热气霎时间传遍胸腔,抬眼问道:“比超兄弟、零当兄弟,你们能否让随在盖俊身边的族人战场上反戈一击?”

两人相视一眼,重须羌酋零当摇摇头道:“在座的有人见过落雕长史,没见过也该听说过他的名声,其人最是强狠凶蛮,在他眼中,我们先零人是异族,即便死了也不会心疼,我俩那些族人去中原打仗必然屡屡充任前锋,连番大战能活下来几人?退一步说,策反成功,寥寥几百人又能对五万汉军造成多大影响?”

有个深惧盖俊的小羌酋出言道:“落雕长史不可敌啊!要我说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反正北地值钱的东西我们都搂得差不多了,土地对我们毫无用处……”

“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伟大的滇零的子孙?胆子比老鼠还小!怕的话赶紧滚回老家,丢人现眼的东西!”另一个坐在他不远的羌酋利渠骂道。当初盖俊过泥水北上千余里,只相当于整个先零羌四成领土,有不少人从未见过盖俊,这个破口大骂的人就是其一,自然理解不了对方内心的恐惧。

小羌酋害怕盖俊,却不代表惧怕他,猛将杯子摔落地上,握住刀柄咆哮道:“你这只愚蠢的矮驴你亲自试试我的胆子是不是真的比老鼠还小!”

“正有此意!”

两位羌酋一动,背后诸侍卫纷纷拔刀出鞘,气氛立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先零王野利冷眼旁观,不做任何表示,坐在他下首的羌酋拍案而起道:“你们两个干什么?想干什么?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都给我安安静静的坐下!”

两人眼似铜铃,口喷气浪,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两只雄壮的公牛,听了此人的话,同时重重一哼,还刀坐回位子。

“闹够了?闹够了我们接着谈……”野利面无表情的喝下一杯酒,平静地说道。先零羌已经六十多年没有王,羌酋们都是一方之主,野惯了,对去年才产生的新王自然没有多少尊敬。野利认为没关系,他今年才四十余岁,正值盛年,早晚有一天会建立起王的威严来,就如曾经的先零王滇零。

有人提议道:“不若……我们躲进城里死守?如今天寒地冻,汉军不能久战……”

“你出的是什么馊主意,白痴……”另一人不屑的驳道:“守城是我们的专长吗?躲进城里就是瓮中之鳖,一旦城破,将任汉狗宰割。”

“讨论归讨论,你骂什么人呀,其实文房渠帅说的也有道理,汉军粮草皆是从左冯翊运来,我们躲在城中与汉军僵持,另派轻骑断其粮道,汉军必会不战而溃……”

“此计行不通。据探骑回报汉军此来所带大型战具极多,你们可能没见识过汉军大型战具的厉害,我见过。我敢断定汉军还未断粮,城已经先破了。”

“要不我们撤退,一口气撤到射姑山,诱汉军来攻,然后再断其粮道。”

“汉军此次多半是为收复北地郡而来,我们跑了,人家已经完成任务,凭什么追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么办?”

看着羌酋们一个个绞尽脑汁的猥琐样子,羌酋利渠不满了,斥道:“我说你们怎么竟想着避战、逃跑,先零人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

诸羌酋勃然大怒,同声嚷嚷道:“有本事你去打啊。”“我是不愿和落雕长史交战。”

虚胖羌酋比超道:“芒封当年如何?骄横不可一世,还不是被落雕长史杀得落花流水,全军覆没,最终被五马分尸。”

利渠冷冷一笑道:“芒封之所以身死,那也是被自己人出卖,与盖俊何干?”

虚胖羌酋比超怒喝道:“你他娘的是在说我了?”

重须羌酋零当皱眉道:“利渠,你这是何意?”

利渠讶然道:“我在说某些个贪生怕死的无耻之徒,你们急什么?像踩了尾巴的野猫……”

“我砍了你……”虚胖羌酋比超拔剑砍向利渠。

“铛!”

铜柄大剑撒手飞出,虚胖羌酋比超踉跄着倒退,一屁股坐到地上。利渠“呸”了一声,叫嚣道:“今天王在这里,不然定要取你狗命!”利渠身高不满七尺,却是横向着长,甚有力气,比超高高大大,看着很强壮,实则全是肥肉,哪里是他的对手。

本欲助战的重须羌酋零当摄于利渠豪勇,不敢上前,默默的扶起比超。

利渠虽然口无遮拦,但不是傻子,说出那番不经大脑的话便后悔了,否则依他的性子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比超,而不是干站着叫嚣。芒封和先零王野利素来有怨,自己提起芒封,不就是和野利过不去吗。躬身道:“王!我只是替您教训一下出卖过先零利益的杂种,并非对您不敬。请您相信,我是您手中最精准的箭、最尖锐的矛、最锋利的刀……”

先零王野利笑道:“你会永远为我冲在最前面,是吗?”

“是的。”利渠硬着头皮道。

“好。去做准备吧,我们将和汉军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