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载袁绍有姿貌威容,果然不假,他年约三十出头,身高七尺六七寸,修长健壮,俊美清雅,风度翩翩。WwW、QunabEN、coM由于目光有神,腰佩长剑,缣巾、青袍等衣着打扮并未让他显得文弱。他身上还没有后来虎踞北方四州,图谋并吞天下的霸主气质,却有一种别样的魅力,令人如沐春风。韩遂身上也有气场,但和他一比,犹如灯火与日月之别。

袁绍的人生充满精彩、灿烂,宛如一部传奇。

他出身高贵,作为大汉国顶级门阀子孙,虽是庶出,然已过继给去世且无嗣的伯父袁成为子,一跃成为袁家长房长孙。他才华出众,十余岁为郎,并非依靠家族余荫,而是以经学显名。他为官廉洁,弱冠出任一县之令留有清名,百姓至今怀念。他孝感天下,突遭母丧变故毅然辞官,为母、父守孝合计六载。他情深意重,岳父党人领袖李膺下狱考死,牵连甚广,却不愿休妻以避祸。他抗拒权威,对岳父身死族徒一事耿耿于怀,不应朝廷辟命。他折节下士,隐居京都期间结交天下,豪杰、名士莫不争赴其庭。

“天下楷模!”

不提李膺乃是他的丈人,即便无甚关系,这个称号由他继承亦当之无愧。

“本初……”

“本初……”

诸人争先恐后上前攀谈,场面之热烈比之马日磾到来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哼。”

盖俊距离极近,自然听到了这声不合时宜的冷哼,只见一个二十余岁,身着华贵深衣的青年坐于袁逢身后,一脸不悦之色。盖俊用屁股想也猜出了他是谁。

袁逢二少,未来的诸侯……袁术。

袁术素来看不起同父异母兄袁绍,对于知名之士竞相与后者结交大为不满,近几年他不知是年岁渐长突然开窍了还是得到高人指点,开始“折节下交”,开始“振危急,赴险厄”,自觉终能“与绍争名”。不过今日看来,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心里如何平衡得了?

袁逢回首狠狠瞪了袁术一眼,后者脸色铁青,垂眉低首。

袁绍上前敬献履袜,大礼跪拜,口呼从父。

袁逢抬了抬手,似觉不妥,终是起身扶起袁绍,眼中满怀真情,心中充满遗憾。

“此子有威容、器观,可惜……”

袁绍仿佛没有看到袁逢眼中含义——或是视而不见,和马日磾、蔡邕对坐寒暄,目光不时扫向盖俊,令他如芒在背。

“如余所猜不差,高明便是“射虎灭蝗盖子英”吧。”

“正是。”盖俊被盯得发毛,对方开口反倒使他放松下来。

“闻名久矣。”袁绍顿了一下,又道:“听说高明适才弹奏神曲,可惜余来晚一步,无缘一闻,甚是遗憾。”

“什么神曲,传言不足为信。”

“高明过谦了。”

之后袁绍不再和他交谈,又坐了大约半刻钟,遂起身向二公告辞。临行前不与他人言语,独对他说:“高明少年才俊,如有时间可来我家作客,余必扫榻相迎。”

“定会叨扰。”盖俊想也没想答复道。袁绍朋友遍天下,也许他会帮忙寻到华佗、张仲景。

袁绍虽然离开,宴中诸人仍是交头接耳,显是余韵还在。

马日磾谓蔡邕道:“伯喈,你与本初、子英堪称我朝中、青、少三大孝子,今在此齐聚,可谓盛哉,惜未聚片刻。”

盖俊、袁绍以孝闻,蔡邕少时亦性笃孝,当时其母患病三载,蔡邕若非遇到寒暑节变,从不解襟带,甚至一连两个多月不上床睡觉,伴在母亲身旁悉心照料,由是知名。

蔡邕摇头道:“本初之孝生来自有,仆不及也。记得那年袁中郎葬礼,尚在襁褓中的本初大哭不止,送丧之人无不感动落泪,皆言此子乃天生孝子,仆亦大是感慨,是以作出:“呱呱孤嗣,含哀长恸。”之句。”袁中郎即袁成袁文开,官至中郎将。

“那年伯喈你尚不满束发之年吧?”

“是。”

马日磾笑道:“如此小的年纪便受袁公所邀,伯喈足以自傲。”袁公指的是袁汤,即袁成、袁逢、袁隗之父,曾历任三公之司徒、太尉。

蔡邕面色一僵,垂眉不语。

蔡邕这般作态颇是令盖俊不解,不过个人**,不便细问,目光瞥向段颎身旁白衣儒士,正巧那人亦看向他。盖俊心思一动,端杯走过去,微微躬身行礼:“段公……”

段颎侧头对白衣儒士说道:“文和,你和子英甚有渊源,何不同饮一杯?”

“文和?”盖俊闻言心头一惊,双眸死死盯住白衣人。

白衣人举杯言道:“武威贾文和。诩少时惫懒,不为人知,唯阎君不恶诩鄙陋,说来你我分属同门,合该同饮一杯。”

“他是乱国毒士贾诩……”

贾诩年龄与袁绍相仿,中等个头,体貌消瘦,双目细长宛若一潭死水,不泛一丝涟漪。

盖俊内心生出浓浓杀机,抑制不住,直欲透出眼眶,遂借饮酒以袖掩面阻住视线。就算如此贾诩依然感到周身忽地一冷,不觉疑惑。任他智计通神,也绝想不到对面这个少年对他起了杀心。

盖俊放下衣袖时已是面色平静如常,问道:“贾君是何时到的京都,可曾遇见阎世伯?”

“我是今夏才至京师,未曾遇见。”

“哦?我也是那时到京。”

“真巧。”贾诩笑着说。

盖俊看到臧洪、张纮距此不远,便向二人告辞。

段颎问道:“文和,你认为此子如何?”

“西州百年难能一见。”贾诩目光凝视着盖俊背影说道,至于心中有无其他想法,谁也不知。

“大兄、子源。”

“子英,你今日可谓出尽风头,说不得要请一顿酒宴。”臧洪大笑着说道。自其父下狱,他四处求情,连宦官那里也去了,不为其他,但求保父一命,为此他倾尽家财。盖俊本以为他会因此消沉一些时日,谁知臧洪事后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一如既往的豪气爽朗。

盖俊苦笑道:“出甚么风头?”

“偏你装傻充愣。”

张纮问道:“段公身旁那人是谁?”

盖俊半真半假地说道:“一个我欲杀之而后快的人。”

“……!”臧洪、张纮面面相觑。

“谈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