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被烟熏火燎得肮脏至极的抻面骨头馆里,在那个满是油腻的长方形四角桌旁,这哥俩儿全多了。

“师傅,再来一份大骨头!”醉了酒的张二意气风。人和人炫富的方式不同,这哥俩,在用可劲啃大骨头的形式炫富。

“于二子,过来,喝点!”张大看见了以前的同学于二子,张大和于二子关系一般,但是既然在这骨头馆遇了,就打个招呼。

“你们俩喝多了?”于二子刚进抻面骨头馆。

“扯淡,你看我俩像喝多了吗?老板,再一斤散白酒!”张大惺忪着醉眼,满脸通红,唾沫横飞,拉过了于二子。

“别几拽我,我自己坐下”于二子被醉鬼张大拽得挺烦。

“挺牛逼呗?请你喝酒你还不乐意?”

“你俩肯定喝多了,儿白。”于二子挺不乐意的坐在了这哥俩儿的桌子。

“让你喝你就喝,哪来那么事儿?”张二不认识于二子,看于二子挺不情愿,棱了于二子一眼。

三人坐在一起又喝了起来,我市那7o度的散白酒,就算是二狗的酒量,半斤下去也该失去记忆了,张大和张二酒已经喝的太多了,舌头都伸不直了。

“我知道,学时你一直瞧不起我。”张大说。

“我没瞧不起你过,都是同学,你说这些干啥?”于二子可能的确有点瞧不起张大,嫌贫爱富是全世界人的通病,谁也别说谁。

“你肯定瞧不起我”张大开始胡言乱语了。

“儿虎,没有”于二子虽然烦得不行,但是还没喝太多,面子总归是能过得去。

“不管你以前是不是瞧得起我,但以后,我行了。”张大一脸骄傲。他应该骄傲,因为家里穷,他自卑太久了,活了多少年就已经自卑了多少年。

“呵呵,为啥?”于二子饶有兴味。

“现在我有钱了,再说,我也算是半个社会人了”社会人就是江湖中人的意思。

“你是社会人?”于二子乐了。

“回民区的东波知道不??”张大小声对于二子说。

“知道,他不是混得挺牛逼的吗?”

“昨天晚他被砍了知道不……”张大继续说

“哥!”张二挺紧张,赶紧叫停他哥哥。

“没几事,这是我同学!”张大对张二的谨慎态度不以为然。“东波就是我们哥俩办的”

“儿白呀?”

“儿白”

“吹牛逼呢?”于二子不是江湖中人,但他听过东波的名头,打死他都不信从小就挺老实的张家兄弟能把江湖中鼎鼎大名东波给砍了。

“我啥时候吹过牛逼?”张大有点急,刚刚办了件大事,说出去还没人信。

“你t从小就爱吹牛逼”于二子认为张大喝多了。

“谁吹牛逼谁是儿子!”

“你当儿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学时你挨了欺负,你找你那邻居王宇帮你报仇,你不是认了王宇当干爹吗?咱们同学谁不知道?你说说你,挨了欺负不敢还手就不敢还手呗,到处乱认爹干啥?操,你真他吗的……”

二狗清楚:张大小时候挨了欺负确实找邻居王宇和王亮帮过忙,但是绝对没认只比他大几岁的王宇当干爹。于二子说的这话纯属谣言。

张家哥俩听了这话,全恼了。

“我草你吗!”张二一拳就把于二子连人带椅子打倒。

随后,张家哥俩把于二子一通毒打。

于二子满脸是血走出了抻面骨头馆,“你们等着”于二子被从小就瞧不起的张大打了很是不服。

“等着就等着”张家兄弟挺不服,真就等在了抻面骨头馆里,而且还给王宇打了电话:“宇哥,带几个人过来。”

据说:于二子憋着一口恶气去找人帮他打架,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

于是:于二子恶从胆边生,想起了张大刚才说的砍东波的事,到了路边的一个公用电话亭,给公安局打了个电话!

“回民区的东波被人砍了,是吗?”

“是”

“我知道是谁砍的,他们在抻面骨头馆里……”

“我们马就到”

警察到的时候,这哥俩还在那里抻面大骨头馆里继续喝,被当场摁住。喝的太多了,摁住的时候这哥俩儿都没什么反应。。

正好带人赶来抻面骨头馆的王宇亲眼看见警察把张家兄弟带了车,老远看见的。

“四哥,我得走了,张家那哥俩儿折了,我肯定得被咬出去。”王宇给李四打了个电话。张家那哥俩儿不是江湖中人,平时都挺老实,被警察一吓唬,肯定得招,王宇清楚的很。

“我也得走。”李四说。

“为什么?”

“谁不知道你是跟我玩儿的?你走了警察不找我找谁?”

打完电话以后,王宇就跑了。

李四接到电话以后,马又给赵红兵打了个电话。

“红兵,东波那事儿犯了,我得走了,现在东波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恩,避避风头,你准备去哪里?”

“广州”

“好!”

赵红兵做梦也没想到,这事到最后还能再牵扯他!赵红兵从来都没有想过因为这件事跑路。的确,对于这件事,赵红兵其实只是个知情者,并非策划者。

赵红兵够沉稳,但不够细心。事实和历史都无数次证明,这是英雄主义的通病。关羽不是死在比他武力强的吕布的手下,却是败走麦城,死在了无名之辈手下。张飞也没死在长坂坡,却死在了自己手下的手里。

阴沟里翻船,应该是常态,起码对于赵红兵这样有些过于自负的男人来说。

据说,张大和张二被警察带到局子以后,带到了醒酒室,在醒酒室那冰冷铁桌子铁椅子旁,这哥俩儿全吐了,把吃的那五份大骨头吐得干干净净。

二十年来,这哥俩儿吃的最痛快的一顿大骨头,全吐了,胃里一点都没剩。

警察从张二身,翻出了19oo元的存折,在张大的兜里,翻出了1oo块钱,2ooo块钱,一分钱都没动。

二十年来,这哥俩儿赚的最大的一笔钱,全被收缴了。

“东波是被你们砍的?”

“是”

“还有谁?”

“刘”

“谁让你们去砍的?”

“王宇”

“跟开游戏厅的李四在一起的那个王宇?”王宇和李四早就在公安局挂号了。

“是”

“他们怎么和东波结的仇?”

“不知道,我只听王宇说,这是帮李四和赵红兵在办事”

“赵红兵?”

“恩,赵红兵”

张家兄弟抖了个干干净净。

事隔多年,张家兄弟刑满出狱后,李四还想再收拾这哥俩儿一顿,李四特记仇。

“别了,这哥俩儿也不容易,挺老实的”虽然王宇也被出卖了,但是王宇还是劝李四。

“老实能把咱们都咬出去?还把红兵也咬出去了?”李四说

“他俩从小家穷,胆子小,特别苦,我从小就觉得他俩可怜,从6年那年的端午节一次事情过后,我就决定,只要我活着,再也不让这哥俩儿挨欺负”

“什么事情?”

“他俩从小就没爹,6年的端午节,他妈妈给他们哥俩煮了一个鸡蛋,哥俩儿,就这一个鸡蛋,早就煮好了,但是他俩谁也舍不得吃,他俩约定好,每人拿着这个鸡蛋一个小时,轮流握着,到晚太阳落山以后吃。”

“恩,然后呢?”

“他俩真的把这只鸡蛋从早握到了晚,都忍住了,虽然很馋,谁都没吃。”

“恩……”

“到了黄昏,这哥俩儿站在胡同口,正在想吃的时候,张大班里一个总是欺负他的几个同学从这里路过,不知道怎么又生了口角,和张家这哥俩又打了起来。我到的时候,架已经打完了,我看见,这哥俩儿全哭了,张大手里,还死死的攥着那个已经捏碎了鸡蛋,鸡蛋清和鸡蛋黄都分不清了,这个鸡蛋,这哥俩谁也没吃成。太阳落山了,鸡蛋没了”

“……”

“我和我弟弟老亮第二天去了他们学校,把欺负张大的那几个学生全给打了,我告诉他,只要我王宇活着,我就不会让这哥俩受欺负。四哥,我跟你这么多年了,没求过你事儿,你就答应我这一次”

“……算了,他俩这事就算了”

“谢谢四哥,喝一杯!”

“要是他们现在太困难,做个小本生意缺钱什么的,你多帮帮他们。”李四对王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