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璇殿内,众人拱手作揖,紫阳几人欣然接受,他顿而续道:“梨山老祖日前飞升,风雷大动,且所乘乃四方灵兽之中的青龙,老祖位列仙班自不必说,就是在上届仙品也必不低。数百年间,我正道再得一修成正果之人,实是正道之幸,可喜可贺,自此,我正道必将大昌,邪魔自行退避,天下亿万生灵当可安享太平了。”紫阳一席话,说得字正腔圆,中气十足,脸上红光满面,道袍无风自鼓。

殿内诸人为紫阳气势所摄,也为其言语所染,都有些激动情绪。这时殿下一人说道:“有梨山仙长主持大局,什么邪门歪道,躲在洞窟里也就罢了,一旦敢出来兴风作Lang,我天下会必叫他形神俱灭,有来无回。”

此人正是天下会帮主雄威,他的话在场众修不以为然,但各世家和江湖门派都齐声附和。这天下会在修真眼中虽不值一提,如跳梁小丑一般,但在江湖之上,却是举足轻重的一个帮会,下分盐、漕两大帮派,一个运盐,一个运粮,实是掌握着天下命脉。

因此这天下会和各门各派都有着密切联系,即便是奉为修真泰斗的梨山,多半靠着天下会的供奉,才有今日富丽堂皇之气象。

南山派南天对魔教最是深恶痛绝,他南山声势日微皆是拜百洞魔窟尊主莫衍所赐,当日之事历历在目,时至今日仍心有余悸,常常午夜梦回时悚然惊醒,未有一刻得以安睡。他迈步而出,激愤道:“天下会雄帮主所言甚是,若是魔教宵小再敢为非作歹,我南山当为先驱,捣了他们的洞窟。”

紫阳笑而不语,轻捋霜须,道:“摆宴,众位边饮边叙。”他语音方毕,数十名道童捧着各种时令果蔬、梨山野味和十几坛“梨仙醉”鱼贯而入,分置于众人身前案上,一时间果红菜绿,香气扑鼻,分不清是肉香是酒浓,总之是色香俱全,双重享受,无可比拟。

参宴人中,有不少在梨山大典时来过,当日也有一场饮宴,众人记忆犹新,相较之下,远不及此次丰盛诱人,看来这一回紫阳做足了准备,江湖早有传闻,紫阳不日将接掌梨山,众人心想大概便在今日。

紫阳取过酒坛,拍去泥封,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梨仙醉”端着站起身来,看着众人道:“各位,将酒倒上,常言道‘人生得意须尽欢’,我等先浮一大白。”

众人闻及此言,纷纷动作,顷刻间各人身前碗中尽为琥珀色的酒浆注满,顿时殿内酒香四溢,令人闻之欲醉,却又欲罢不能。

梨仙醉的酒力,其中不少人是见识过的,虽称不上畏惧,倒也可说是避之不及,但此刻捧在手中,看着诱人的琥珀之色,纵是穿肠毒药,也禁不住欲饮鸩止渴。

紫阳、青峰、青萍各执一碗,对着众人遥遥一推,齐齐道了一声“请”,头一仰,清冽酒浆径自灌入喉中。紫阳、青峰喝得豪迈,青萍是女中豪杰,虽饮得爽直却也不失文雅。

众人一见之下,也俱皆送盏、仰脖,阵阵咕噜声、砸吧声过后,只只空碗放回了案上。

这时雄威再次踏出言道:“老祖飞升天阙可喜可贺,今日大伙齐聚于此,庆贺之余,也当思量一番往后之事。正所谓蛇无头不行,群龙不可无首,梨山之事我等不敢多说,但天下正道却需要一位修为精绝,德高望重的领袖,大伙说是不是啊!”

这一次非但几个世家和江湖中人,便连些个小的修真门派都随声附和,另一些人纷纷侧目,心中重新估量起这位雄威帮主的分量。

紫阳面带微笑,望着众人,看似心如止水,实则心潮起伏。这时一个华服老者沉步而出,众人一看竟是慕容世家家主慕容天,他向众人一抱拳道:“大伙能否听老夫说上两句,紫阳道长道法精深,德高望重,现下又掌有无妄仙剑,梨山掌门自然非他莫属,梨山一直为正道泰斗,梨山掌门一直也是大家默许的修真领袖,依我看,无论如何,紫阳道长都是不二人选。”

紫阳强自按下心中激动,摇头笑道:“慕容兄过奖了,紫阳多谢大伙抬爱,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次除了南山、北海外,其余诸派人众纷纷站起,齐道:“此乃众望所归,道长务需推辞。”

紫阳脸色变幻不定,他暗觉时机成熟,开口道:“承蒙各位抬爱,我再不接受,便是矫情了,今日我忝为掌门之位,不过尚要征得我师弟师妹首肯。”

青峰、青萍此刻正各怀心思,不想被紫阳一下推到风口Lang尖,心中对紫阳恨了个千百遍,但当此形势,又如何能说出一个“不”字。

二人勉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师兄顺理成章摄掌门之位,我二人绝无异议。”

“好,上酒,诸位满饮此碗,哈哈哈哈!”紫阳饮干碗中酒,放声大笑,如释重负。自此他终于登上了梦寐以求的高位。

此时殿中有一锦衣中年男子鼻中冷哼,显是对此嗤之以鼻。

这位是北方独孤世家的家主,名叫独孤宏愿,不过而立之年,便执掌了一个显赫世家,传闻他背后有一段鲜为人知的传奇,此处不做赘述。他看着众人,心中暗道:“什么世外高人,清心寡欲,一帮乌合之众,还有些个权欲熏心,且看来日我如何将你等一一取而代之。”

玉璇殿中,饮宴看来一片祥和,实则已是暗流涌动。

南山,坐忘峰,如擎天一柱,顶天立地。峰巅经年隐于云雾之中,令人难见真容。

此刻,峰顶之上,有一落魄少年,衣不遮体,血污斑斑,蓬头垢面,胡须凌乱。他躺在石上,仰观千丈青冥,心中坦坦荡荡,无喜无悲。

这少年便是金正宇,他历尽千万辛苦,舍死忘生,用了多日,方才登上这巍巍孤峰。他如此这般躺了半日,已是日上中天,一轮金乌将她点点滴滴光和热无私地洒向大地山川,金正宇也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他费尽了半日来积攒的气力,支起身子,站了起来,侧目四顾,想看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

映入眼帘的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绿意,扑鼻而来的是沁人心脾的清风。金正宇有些支持不住,再次席地而坐,不过久已平如古井的道心却有了一丝激动,身边周围有数棵参天巨树,不知生长了几千万年,也许循其而上,可以穷尽碧落。无数小草生在青幽幽的岩石上,间杂着各种不知名的小花,一片盎然生机。金正宇的右方横出一道飞瀑,如玉带倒挂,巨型匹练落入无底渊潭之中,雷声隆隆,不绝于耳。

有山有水,便有了灵气,便成了福地。金正宇喜极而泣,这正是自己要寻觅清净之所,虽经历一番周折,却终能得偿所愿。

金正宇约莫估计了一下,峰顶约有百丈方圆,他所处之地树木稀少,是一处空旷所在,但在瀑布的对面是深不见底的林子,林木遮天蔽日,无从成行。

望着无限美景,金正宇不仅又来了精神,再次勉力站起身来,这时一阵山风吹过,他突感凉彻心扉,而这丝凉意是从下身传入,他低头一看,纵是道心稳固,也不免动容,原来本已破烂不堪的衣物不知何时已离体而去,他此刻几是**立于天地之间,他洒然一笑,自己刻下真如山中野人一般。突然,他想到一段佛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是无一物,何以惹尘埃。他感觉形容刻下的己身情形最是贴切不过。

金正宇极目四顾,望出周身数十里,看到不远处有一木屋,他蹒跚而行,用了足一个时辰,方才走到近前。这确是一个木屋,可屋顶已腐去大半,看来山中湿气太重,门也没有一个,山风灌入,又从屋顶而出,发出呼啸之声。金正宇心想,这该是采药山民或山中猎户临时休憩之所,不过观其破败至此,怕是久已无人居住了。

金正宇心中又是一喜:“也好,这也免去我一番准备,看来这次选择上峰是对了。”他举步而入,屋内仅一张木板,简易支起,权作床铺,地上有一堆散材,也已腐烂不少,还有些个坛坛罐罐,他略作检查,竟觅得一男子外衫。

自此,金正宇身着青布衣衫,披散头发,日升而出,日落而归,餐风饮露,不食烟火,终日坐于飞瀑旁的一方青石之上,冥思苦想,参详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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