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命人去请御医到正房来,一边对黛玉道:“之前诊出喜脉的那位太医没有这几位御医医术高明,让他们看过了才放心。”

黛玉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毕竟这会子好好听话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有哪里不妥,自己也能早些知道。

几个御医轮番诊脉,最后得出的结果都是没有大碍,好好休养即可,连安胎药都没有开,众人也就放了心。

林如海在定国公府用了晚饭便告辞回去了,黛玉也被众星拱月一般送回房间休息。整个丛穆轩除了苏云恒,就数郝嬷嬷最是高兴,张罗着将针线篓子都清除出正房,又明言限制黛玉看书的时间。

古时孕妇的禁忌不少,比如不能动刀剪,不能挪动家具,不能吃凉性的东西,就连橘子也不行,屋子里不能悬挂有猛兽的图画等等。

苏云恒得知后赶紧将双棔书斋里挂着的猛虎卧荫图给取了下来,又去问郝嬷嬷还有些什么禁忌,一一记在心里。

到了晚间,黛玉半躺在炕上翻画本看,郝嬷嬷趁着苏云恒不在,便上前道:“姑娘,长公主今日没有说起分房的事?”

黛玉愣了一愣,道:“没说啊。”心里不爽,道:“干嘛非得分房,我才不想分房住。”

郝嬷嬷失笑道:“哪有妻子有孕了还跟丈夫同房的?再说了,万一世子爷他……对姑娘肚子里的小少爷也不好。”

黛玉蹙眉:“这才大婚一个多月就把世子赶出去,万一世子看上了哪个小丫头我可怎么办?”

郝嬷嬷闻言笑道:“姑娘如今身怀有孕,还怕什么小丫头,任谁也越不过姑娘去。”

不知怎的,黛玉自从知道怀孕,突然变得敏感多疑,又爱无端端伤心,听了郝嬷嬷的话立时就红了眼圈,哽咽道:“那我也不想给他纳小妾通房……”

郝嬷嬷无奈,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呢,何不如现在大度一些,也是做大妇的气度。

只能说这些古代女人都被洗了脑,情愿跟小妾斗得你死我活,也不愿让人扣上妒妇的帽子,君不见即便是凤姐儿那样泼辣的性子,也给平儿开了脸放在房里,至于开脸之后互相之间怎么吃醋就不再说了。

不过郝嬷嬷看黛玉伤心她也是难过,忙劝道:“姑娘快别哭,看回头生下小少爷也是个爱哭的……”

一语未完,苏云恒已是大步走进来,环视一圈,把四周的丫头都吓得低了头,沉声道:“以后谁都不许提分房纳妾的事,违者自己去领板子!”

郝嬷嬷见苏云恒这样说,不禁有些尴尬,但是心中也替黛玉欢喜,看到黛玉破涕为笑,又忍不住担心若是苏云恒以后背叛,黛玉会更加伤心。

只要苏云恒在哪个房间,那个房间便不留下人服侍,众人忙都退了下去。

苏云恒在正厅听见黛玉哭着说“我不想给他纳小妾通房”时,胸中一阵火热,只想大声呼喊,原来黛玉对他也是一样的爱重。

见下人们都退出去了,苏云恒便去绞了湿帕子给黛玉擦脸,一边笑道:“你要是不想就跟我说,有什么好哭的呢?”

黛玉抽了抽鼻子低声道:“我怕你说我是妒妇……”

苏云恒失笑,将湿帕子扔去一边,回身坐在黛玉身边,将她揽在怀里道:“别傻了,你能这样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黛玉道:“真的吗?你真的不纳妾也不要通房?”

苏云恒笑道:“自然是真的,比你头上的珍珠还真!”

黛玉直起身追问道:“那要是别的人非要给你纳妾怎么办?比如……比如太后娘娘?”

苏云恒微微一笑,道:“我的怪癖人人皆知的,若是这样的话,你只管往我身上推就是了,我自然有法子应付。”

黛玉这才展颜一笑,道:“我记性很好的,要是以后你说话不算话,我就……我就带着孩子回林家,让你再娶贤惠大方的世子妃!”

苏云恒听黛玉说起两人分开竟如此简单容易,好似已经在心里盘算多时似的,心中猛地一慌,将她紧紧揽住,沉声道:“别胡说!我不纳妾,你以后也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黛玉见苏云恒竟然动怒,偷偷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了。

几天过去了,因苏云恒当着好多下人的面发了脾气说不分房,且长公主和定国公都好像没有让他们分房的意思似的,郝嬷嬷只好多受累,巡夜时多听听房里的动静,省得小两口不知道轻重,忍不住这样那样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自从黛玉有了身孕,林如海来定国公府找定国公和苏云恒下棋的时候多了起来,黛玉得以经常跟林如海一起用饭,这样两边都安心。

黛玉有孕的消息传了出去,除了大街小巷异口同声的艳羡外,就是大佛寺突然火了起来。

起因就在黛玉那日上午去大佛寺上香,下午就传出有孕,由不得人不信。这些日子去大佛寺求子的妇人成倍数增加,倒是黛玉意外的替大佛寺做了广告的缘故。

因着还未满三月怀胎不稳,六皇子大婚这样的盛事,黛玉也不得去凑热闹了,只好细心备上一份贺礼给何玉以聊表心意。

倒是长公主见她养胎无聊,叫人接了宝琴来玩过两回,一来二去的也替宝琴操心起婚姻大事起来。

从前长公主为了给叶可馨找户满意的人家可没少费心,其中有一家极好的,虽然并非名门显贵,但是那家的公子知礼上进,相貌也不错,听闻还未婚配,便想着替宝琴做个大媒。

黛玉听说了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孕中无事,索性便积极策划起来。

何玉成婚没多久得了这个信,也表示要出一把力,黛玉便请她做了媒人,结果果然是一说即成,毕竟这其中有六皇子妃和长公主的面子在,且宝琴一介商家女能嫁入官家已经是高攀了,更不必说那家的公子着实不错。

炎炎六月,黛玉有孕已将三个月了,因不敢用冰盆,长公主特意将huā园子里的水亭收拾出来给她做白日间避暑之用。

那亭子背靠假山,假山上面流下来的水从亭子顶部泼落,形成一道水帘,再加上湖水的清凉和假山树林的遮荫,水亭子里俨然是一个避暑天堂。

水亭子四周的槅子门都拆下来,只挂上帘幔防着水汽,亭子里放着一张大大的藤床,一侧摆着巨大的落地屏风,上面画的是白地泥金折枝白牡丹,床头也放着一个小小的枕屏,画的却是孩童庭院嬉闹图,另一侧摆着同为藤编的圆桌并藤椅,二妞三妞也经常来这里玩耍。

这日天色将晚,黛玉犹自在水亭子里教二妞三妞写字。不一时,苏云恒从石桥上走来,见二妞三妞正认真写字,不由笑着调侃黛玉道:“母亲应该再给你加一份先生的年俸才是。”

黛玉见他虽在说笑,可是面有抑郁之色,便哄了二妞三妞回去寻长公主,遣散下人,冲苏云恒招手道:“发生什么事了?”

苏云恒顺势坐在她身边,抚了抚她的头发,叹气道:“你外祖家怕是保不住了。”

这事是早晚的,且贾母已死,余下跟黛玉有感情的不过一个贾政一个宝玉并惜春罢了。黛玉道:“他们……听说在祖茔附近置了产业,想必也是早有准备的。”

苏云恒所忧虑的却不单是这一件,还有因六皇子大婚,宣布正式成年,二皇子的亲信活动也日渐频繁起来,但是皇帝还丝毫没有立储的打算,怎不叫人心里跃跃欲试?

二皇子近日数次邀他去皇子府饮酒,拉拢之意明显,但是……

苏云恒不欲黛玉担忧,微微一笑道:“我怕你难过,就先跟你说一声,你要是想帮他们的话就跟我说,不必去劳烦岳父大人。”

那时贾母留给黛玉的许多银钱并庄子店铺黛玉一点都没动,一来是没有必要动那些,二来是黛玉知道贾母心中所想。

贾母去世前心中最为挂念的除了黛玉就数宝玉了,眼看贾府大厦将倾,贾母只好将一部分银钱留给黛玉,这里面的用意,黛玉早就明白了,无非是将宝玉托庇于林家苏家照应罢了。

但是又因黛玉明知宝玉是个出家做和尚的命,因此贾府被抄家之后也没有把产业交还给宝玉。

现下风云再起,贾府第二次抄家只怕就没有这般容易过去了。

又过得两日正是大暑节气,这天极是闷热,黛玉即使在水亭里面也觉得一阵阵的喘不上气来,承影登高看了看天色,下来回道:“远远的有乌云,像是要下雨,姑娘要不要先回丛穆轩去?”

黛玉问道:“世子出去时有没有带着雨具?”

承影挠了挠头,笑道:“好像是没带的……”

水晶道:“世子爷走的时候天还晴着,定是没带的。”

黛玉起身去拨开帐幔,透过水帘看了看外面的天,道:“去打发个小厮给父亲和世子爷送雨具——别再淋了雨生了病。”

水晶答应了一声,便即出去吩咐小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