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央求黛玉别不理他,黛玉便道:“我不理你,有的是人理你,你且找其他人去吧。”说完了就要走。

宝玉看黛玉转身要走,忙拉住黛玉的袖子急道:“要是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我真是白跟你相处了这么些年了。皆因你平日不放心的缘故,才病的这样,以后你只管放心,我一定不会负了你!”

黛玉见宝玉竟自作多情表白起来,怕有人听见看见就分说不清了,猛地拽回自己衣袖,忙匆匆走开了。

不远处的花草丛中,承影小声道:“这个要不要跟世子爷说?”

赤霄道:“当然要说!哼,我看这个贾宝玉就不顺眼,世子爷要是知道了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宝玉站着不动,竟在大日头底下发起呆来。袭人因见宝玉忘了带扇子,怕他热,忙出来送扇子,忽抬头见他跟黛玉站着说话,一时黛玉走了,他还站着不动,便赶上来说:“你也不带了扇子去,亏了我看见,赶了送来。”

宝玉出了神,见袭人他说话,并未看出是谁,只管呆着脸说道:“好妹妹,我的这个心事,从来也不敢说,今儿我大胆说出来,就是死了也是甘心的!我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又不敢告诉人,只好挨着。只等你的病好了,我的病才得好呢。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袭人听了,惊疑不止,又是急又是臊,忙推他道:“这是哪里的话?你是怎么了?还不快去吗不跳字。宝玉方醒过来,见是袭人,羞的满面紫涨,却仍是呆呆的,接了扇子,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袭人见他走了,细想方才的话,必是因黛玉而起,不由气苦,自己为了他操持内外,又刚刚小产,他却还是总惦记着黛玉,丝毫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一时又怕黛玉通了人事,跟宝玉做出什么丑事来,到时老太太定让他俩直接完婚,自己纵是不被赶出去,也是无立足之地。这样想着,也站那发起呆来。

宝钗来见宝玉,因见袭人站那发呆,便笑道:“大毒日头底下,出什么神呢?”

二人早已是同盟,袭人忙把刚才之事说给宝钗听,宝钗冷笑道:“不是我说话难听,这事什么时候也轮不到宝兄弟说了算,你只管放心好了。”

袭人仍旧不放心,寻思着贾母一向力促宝玉黛玉定亲,虽然自己是老太太的人,但是如今没奈何只能另投明主了,决定找机会去探王夫人的口风。

两人正说话,忽见一个老婆子忙忙走来,说道:“这是哪里说起!金钏姑娘好好的投井死了!”袭人唬了一跳,忙问:“哪个金钏?”那婆子道:“哪里还有两个金钏呢?就是太太屋里的。前日赶了出去,在家里哭天抹泪的,也都不理会,谁知今日投了井!”宝钗道:“这也奇了!”袭人想起素日一同长大,不觉流下泪来。宝钗知晓其中原委,忙去王夫人处劝慰。

黛玉去贾母处替金钏讨情,因贾母已是知道了金钏“勾引”宝玉,因此并没有答应把金钏讨来给黛玉,只道回头挑个好的给她。

自从上次的魇镇事件发生后,赵姨娘就被软禁在东小院里。贾母本打算让赵姨娘慢慢“病”死,只是林如海出了事,王夫人买通鲍太医的事她也略知一二,府里越发入不敷出,每件事都足以让她头疼,反正赵姨娘的小命也是握在手心里,便不再去理会她。贾政本就不愿处死赵姨娘,再加上赵姨娘事后跟他哭诉自己是被冤枉的,贾政也信了,看贾母只是禁了赵姨娘的足,并没有再说其他,就索性装糊涂了。

赵姨娘被禁了足,虽然贾政不再来过夜,但是留在外面的眼线还是有的,这日听说宝玉调戏金钏,太太大怒,说金钏勾引爷们,把金钏赶了出去。赵姨娘毕生的事业就是把宝玉抹黑,捧贾环上位,碰上这样的好事岂能不动作?只是一时还找不到那碎嘴的婆子去宣扬此事,这边金钏便投井了,这下死无对证,太太若是不认,自己也没了证据。

这边黛玉还未回*馆,湘云已是寻到贾母处,对黛玉道:“听说金钏姐姐投井自尽了!”

黛玉不由暗恨自己动作太慢,正自悔恨,忽想起一事,便对湘云道:“平日里也都一起玩,如今她死了,我也没什么好表示的,还有今年生日时做的衣裳没有穿过,这便送去给她装裹吧。”

贾母听了忙道:“这可使不得,不拘谁的衣服拿去就罢了,你的可不许拿去!”

黛玉便道:“因那衣服做的大了些,正好给金钏穿,放到明年又不时新了。”贾母见她执意如此,叹道:“那就叫人去道观里求些符来,去去晦气罢了。”

黛玉便命人去拿衣服,自己先携了湘云去王夫人处。

王夫人房里的丫鬟婆子不知都避到哪去了,二人到门外时刚好听见宝钗道:“......多半她下去住着,或是在井边憨玩,失了脚掉下去的。她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各处玩玩逛逛,岂有这样大气的理?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

又听王夫人叹道:“虽然如此,到底我心里不安。”

宝钗叹道:“姨娘也不劳关心,不过多赏她几两银子发送她,也就尽主仆之情了。”

王夫人道:“才刚我赏了她妈五十两银子,原还要把你姊妹们的新衣裳给她两件装裹。谁知可巧都没什么新做的衣服,只有你林妹妹做生日的两套。我想你林妹妹那孩子,素日是个多心的,拿她的衣裳给人装裹岂不忌讳?因这么着,我现叫人赶着做一套给她。”

宝钗便道:“林妹妹素来小性惯了,连姊妹们开玩笑都受不得,要是拿她的新衣裳给人装裹还不哭到老太太跟前去?姨娘也不必叫人现做,我前儿倒做了两套,拿来给她岂不省事?”

湘云在门外听得寒心,素日里大家一起玩时都像姐姐妹妹一样,没想到宝姐姐竟是如此冷心冷面的,又听到王夫人同宝钗一唱一和的诋毁黛玉,不由得看了黛玉一眼,黛玉倒好像看好戏似的。

刚好紫鹃亲自送黛玉的衣服来,见黛玉和湘云站在那,便问道:“这院里的人都去哪了?”

王夫人和宝钗听见有人来忙住了口,黛玉便接过衣裳和湘云一起进去。

宝钗忙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湘云便道:“我们听说金钏投井,林姐姐想起还有几个月前生日时做的衣裳没穿过,就特意拿来给她装裹。不过林姐姐虽然身量高,却比一般人都瘦,不知道穿不穿得上。”

黛玉便拿了衣服递过去道:“不管金钏穿上穿不上,也是我的一番心意,纵然她在地下也都清楚。”

王夫人和宝钗都有些尴尬,又听黛玉说什么“地下”的话,又都有些害怕,王夫人便叹道:“好孩子,你原是个大方的,我素日没看错你。”便接过了黛玉的衣服。

黛玉跟湘云又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宝钗道:“林妹妹生的瘦弱,还是用我的衣服吧。”

这是收买人心的好时候,王夫人自然应了。一时宝钗的衣服送了去,府里的下人都称扬不已,赞宝钗果然仁善,又体恤下人。

黛玉自然知道这是必然的,当时这么做也只是一时想要亲自看清她们的真面目而已,只是湘云气不忿儿罢了。

晚间承影去定国府回报,因说了宝玉跟黛玉说的那些话,苏云恒一时妒意填胸,竟失手捏碎了一个杯子,吓得承影忙长话短说,匆匆离去。

苏云恒冷静半晌,又不能就这样杀了贾宝玉,也不能去求母亲把林黛玉接过来,便叫过阿九道:“忠顺王不是在找琪官吗?去告诉他贾府衔玉而诞的公子知道琪官的下落。”

阿九默了一瞬,心道世子您这报复也太不疼不痒了些吧,仍旧应了,自去吩咐不提。在忠顺王府的线人自然是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贾宝玉跟琪官关系有多好之类的,忠顺王知道了,立即就派人去贾府要人。

此时宝玉被王夫人数落抱怨了一通,又因金钏投井,心中五内摧伤,茫然不知何往,一边叹气,一边低了头走路。刚转过屏门,迎头撞上一人。

只听那人喝道:“站住!”宝玉唬了一跳,抬头一看,却是贾政,抽了一口冷气,只得垂首一旁站着。

贾政正教训他方才见贾雨村时畏畏缩缩的,忽听人来回:“忠顺亲王府里有人来,要见老爷。”贾政一边疑惑,一边忙换了衣服去外院见客。

原来却是忠顺王府长史官,各人归座,未及叙谈,那长史先道:“下官此来有一事相求,看在王爷面上,敢烦老大人做主,不但王爷知情,且连下官辈亦感激不尽。”

贾政一时抓不着头脑,见他说得卑微,忙陪笑起身道:“不知王爷有何见谕,望大人宣明,学生好尊谕承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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