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景年起了关注后宫的心思,光靠着东宫这点人手肯定是不够的,至于安插收买人手,徒景年直接将这个选项划掉了,看承庆帝的样子就知道,在这件事之后,他对后宫的掌控力一定会增强,要是自个贸贸然出了手,说不得就会被承庆帝怀疑,纯粹是得不偿失,因此,还是得想点别的什么法子。

徒景年两辈子也没类似的经验,琢磨了一番,暂时决定可以进一步笼络徒景平,柳昭仪虽说在后宫不怎么起眼,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没有被人坑,活得也还算滋润,可见她还是有些本事的,柳昭仪如今唯一的指望就是徒景平这个养子,想必为了这个养子的将来,她也会愿意向东宫释放一些善意,毕竟,目前来说,皇后那边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至于别的,就不用多想了,徒景年现在根本不能着急,太子这个位置的悲哀正在于此,时刻都顾虑一把手的想法,稍微不注意,就要掉下去。

秦婕妤小产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便是秦家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得到消息,宫中悄无声息地换了一批人,至于消失的人去了哪里,也没人敢问。秦婕妤的飞羽殿里头同样少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承庆帝重新叫人安排了人过去伺候,为了安抚秦婕妤,又下旨晋封秦婕妤为充容,又赏赐了许多药材珍宝,也不知道算不算封口令。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承庆帝看样子也没有继续追查罪魁祸首的意思,消息比较灵通的人也只知道表面的一些事情,就是,御膳房那天因为酸枣数量不够,便胆大包天,又拿了山楂调味,冒充酸枣,谁知道,宫中居然有人有孕,还正好多吃了几块呢?

这个理由也就是明面上的,有点心眼的人都不会相信,不过,上头这么结案了,你要是敢随便说个不字,没准就得被扣个同党的帽子,去陪那些消失的人了。

徒景年却从蛛丝马迹里面发现,这事少不了皇后的手笔,因为华阳宫那边少了几个人,皇后身边一直伺候的乳母以年纪大了为由,放出宫养老去了。不过,根据承庆帝的作风,只怕她已经死了。

徒景年对此颇为扼腕,说实话,皇后本来就是那种有些小精明,没什么大智慧的人,身边再有个猪队友,将来昏招迭出,自个都能把自己作死了。问题是,承庆帝虽说对这个皇后不怎么看得上,却也容不得皇后在后宫里面胡来,干脆就将皇后那位所谓的得力臂助给砍掉了。

后宫中几个位份比较高的人都知道这事跟皇后有关,有人暗地里面幸灾乐祸,有人却也起了警醒之意,而原本的秦婕妤,如今的秦充容却心中生恨。

老实人发起火来可比寻常人厉害得多,秦充容前半辈子憋屈得够多了,顶着个皇帝舅家的名头,却不被皇帝待见,别人家的闺阁女儿可以经常出去交际,她们家连个帖子都收不到,想要找个教她念书的先生,都只能找那种落魄的,到了年纪,还没人上门提亲,不得不入宫,她原本可没有进宫一搏富贵的想法,进了宫之后也是本分小心,不敢与人为恶,被人刁难也只好忍着。结果忍到现在,人家都想要把她给连骨头吞了,哪里还能再忍了。

秦充容如今是不想忍了,调养好了身体之后,她的态度比以前积极多了,她算不上什么笨人,相反,一直以来的谨小慎微,让她很会看人眼色,而且,对于很多事情有着天然的敏感。要不然,哪怕她是承庆帝的表妹,承庆帝也不会委屈自己,隔上一段时间就过来坐一坐,滚一下床单,可见,她的确有过人之处。

秦充容很快确定,在这个后宫中,投靠任何人都是不可靠的,她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先太后的侄孙女,圣上的表妹,如今又是九嫔之一,而且还能怀孕,对于高位嫔妃来说,这就是一个威胁,秦充容又明白,圣人对她算不上什么真心实意,不过就像是自家养的小猫小狗一样,高兴了逗弄一下,不高兴了,好吃好喝养着就行了。可是,这对于生出了仇恨之心的秦充容来说,远远不够,因此,她将目光投到了东宫。

东宫与现在的华阳宫是天然的敌对,原本还不明显,如今华阳宫有子,东宫就是最大的绊脚石。只是秦充容比较郁闷的是,东宫跟后宫距离比较远,她压根找不到搭上东宫的机会。而且,作为庶母,跟一个已经开始长大的皇子勾搭,显然也不是什么能够说得过去的事情。

徒景年浑然不知宫里面已经有人想要向自己靠拢了,这会儿朝中正有事呢!

国家这么大,每年有点天灾*再正常不过。今年就轮到长安了,原本冬天的时候,不过稍微下了两场雨雪,规模很小,还让老农紧张了一下,毕竟,瑞雪兆丰年不是说着玩的,大雪可以防止冬小麦还有别的越冬的作物被冻坏,还能天然起到杀虫的作用,积雪融化的时候也可以给作物带来足够的水分,可谓是一举多得。但是,将将要开春的时候,下的雪就没那么好了,这会儿本来是庄稼开始拔节的时候,天气一冷,自然不长了,而且雪也化得快,很容易冻伤植物的根茎。结果今年都已经入了二月了,天却下起了大雪,而且还持续了足足两天一/夜,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据说城南那边已经有人家的房子塌掉了,还有些乞儿贫民被冻伤甚至冻死了。顺天府这边一边忙着到处跑,一边往上报灾要求赈济,朝廷里也顾不上别的了,先忙着赈灾的事吧!

好在如今朝廷不缺钱不缺粮,以前也有过赈灾的经验,因此,在刚开始忙乱了一番之后,便走上了正轨。徒景年在看到内阁送上来的方案之后,发现这年头已经有了比较完善的赈灾机制。先是命人在受灾的地方搭了粥棚施粥,这会儿番薯番芋在长安附近已经广泛种植了,虽说不会用这个作为粮食储备,但是还是存储了一些的,这会儿直接从地窖里面弄出来,洗洗干净,也不用削皮,跟米面一起煮,这样只需要不多的米面,就能够熬出粘稠易饱的粥来。除此之外,就是以工代赈,将受灾地区的青壮集中起来,直接算当年徭役,清理废墟,铲除积雪,清理排水管道,搭建临时的窝棚,这样也算两全其美,灾民把今年的徭役解决了,还能免费填饱肚子,也有了容身之处。

当然,朝廷还需要解决的就是棉衣棉被,按照惯例,一般都是从兵部库房那边走,那边军器局每年都会生产大量的军需物资,衣服铺盖自然也在其中,长安附近还有北方边军的军需都是从顺天府军器局出,南方那边的就是从应天府军器局出了。衣服铺盖什么的,一般都准备得非常充足,哪怕知道有吃空饷的,也睁只眼闭只眼,一般兵部这边的库房也会留下一些,这会儿正好可以将陈年的给处理了,免得占地方。

可以说,流程非常明确,执行也很到位,未免让徒景年觉得没什么用武之地,他根本没提什么找达官贵人捐赠的主意,一来,这事操作起来有难度,朝廷上商量一下章程,就得花不少时间,灾民也等不及;二来,大臣们也要担心,这事情会不会变成定例,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要找他们捐赠,他们又不缺名,每次替朝廷撒钱,次数多了,难免生怨;最后,这年头,其实不鼓励慈善,有收买人心的嫌疑,平常人家因为家里有什么喜事,或者是别的什么事情,花点小钱,在寺庙之类的地方施点粥,那是无所谓,你要是大张旗鼓,跟标哥一样,那纯粹是找死呢!

等到雪灾过去,最终死伤人数加起来不过是十几个人,这才让朝中上下都松了口气,承庆帝带着徒景年下朝回来,先叫人绞了帕子擦脸,然后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京畿这边好几年未曾有过这般天灾了,好在解决还算及时,才算没有酿成大祸。阿鲤,我瞧你今儿在朝上若有所思,可是有什么心得?”

徒景年也换好了衣服,这会儿想了想,开口说道:“儿臣只是想着,在长安这边,赈灾尚且能够及时有效,不知道在别处会如何?”

承庆帝不由一笑:“这是早就传下来的定例,地方上的官员上任之前都要知道的,一般不会出什么岔子!其实这也简单,无非就是以工代赈,集中灾民,防止生乱而已!雪灾算是比较容易解决的,毕竟持续时间很短,若是遇上水患或者是旱灾,那麻烦才叫大了呢!”

见徒景年的神情,承庆帝慈爱地拍拍徒景年的肩膀:“治大国如烹小鲜,赈灾这种事情,更是需要因势利导,随情势而变!回头朕让人将历年来各处天灾之后各地赈济的折子给你找出来,你好好瞧瞧,回头跟朕说一说有什么心得!”

“儿臣遵旨!”徒景年连忙点头,说实话,他真的对这些事情很好奇了。

承庆帝见他模样,不由失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