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在为皇后治丧,一大堆的命妇每日里进宫哭灵,很多人是哭得那叫一个真心实意,当然,不是为了懿元皇后,而是为了自己。所谓帝王一怒,血流漂杵。承庆帝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何况他这会儿刚刚登基没多久,本质上还是个年轻人,政治手腕自然不会有多圆滑,何况,历朝历代的故事告诉我们,对那些臣子没必要太客气,你太客气了,他们就能够蹬鼻子上脸,拿着所谓的祖宗家法,圣人大义来指责你,约束你,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上,然后自己却贪赃枉法,肆意妄为。

大晋当年是打败了蒙古人,然后再跟群雄争锋,得以一统中原,那会儿离宋朝灭国还没有多久,在说起宋朝为何灭亡的时候,崇文抑武,党争,士大夫的权力过大等都是非常重要的原因,因此,本朝对于臣子一直是持压制的态度,反正是每一次夺嫡,都是一次权力的洗牌,不知多少高官显贵因此落马,上头对那些没什么骨头的读书人也缺少应有的尊重,反正三年一次考试,一次就有三百多个人入榜,那些勋贵家族也有的是人不想在家里坐吃山空,总之,想要当官的人永远不会少,皇帝永远不缺人用,自然也不会对那些有了异心的臣子有多宽容。

承庆帝这次没了结发妻子,没了一个嫡皇子,差点连自己的性命也有危险,这如何能让他心平气和起来,因此,一连串血腥意味十足的圣旨发了出去,内阁那边知道此事重大,又有人心虚,生怕这回若是封还,就被皇帝惦记上,觉得自己也是同党,哪怕觉得承庆帝盛怒之下,圣旨显得有些残虐,却也不敢吭声,顺利地将圣旨通过了。

徒炆琦的幕僚清客还有一些心腹手下大半已经被抓了起来,这会儿直接被严刑拷打,很多人其实知道的事情并不多,毕竟其中一些人根本就是陪着吃喝玩乐的,上面要他们交代,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能交代什么,因此,只得绞尽脑汁,到处攀咬,一个个说得煞有其事,比如说某年某月某日,某位官员到徒炆琦府上,送上了什么什么东西,又在书房密谈了多久之类的,这边口供一出来,五城兵马司和通政司的人就大肆出动,直接找上门去。

结果这事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承庆帝一开始还觉得愤怒,感觉自己被全天下的人背叛了,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差不多把事情给弄明白了,不过,他可没有澄清的意思,历来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堂上很多都是先帝遗留下来的老臣,所谓三年无改父道,对这些老臣,哪怕觉得他们倚老卖老,承庆帝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结果很多事情做起来都很不顺手,偏偏这些人一向滑不留手,承庆帝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理由来让他们腾出位置给自己的人。不过到了这个地步,承庆帝忽然发现,这是一个好时机,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朝堂清理一下,将自己的心腹给提上来。

因此,承庆帝很快显露了他的帝王手腕,先是雷厉风行地将一批跟徒炆琦有关系的人给下了天牢,暗示从重处理,那些明显被人攀诬的,承庆帝反正就是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弄得他们丢官去职,还得高呼圣上仁慈,皇恩浩荡,至于两边都有点沾边的,对不起了,有用的,承庆帝不介意拉一把,没用的,那么往往就是夺职抄家,好在承庆帝还算是轻拿轻放,没用杀太多人,倒是让很多原本战战兢兢的人长松了一口气,继而又如丧考妣。承庆帝下手说狠也不狠,但是要说轻,那绝对算不上轻,不少官员不光丢了官,连功名都丢了,这才是大事,保留了功名,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起复,就算不想当官了,回老家,也有免去赋税的特权,大有人在愿意举家投靠,光靠着收租子,就能够过得很不错,结果没了功名,那么,一切特权就不复存在。别说什么再考的话,这些人做官做到这个地步,谁还会成天啃八股,只怕连四书都不一定全部记得起来了,再说,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就算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啊,科举考的不光是你的学问,还有你的身体,最重要的是运气。要知道乡试以下,是不糊名的,你一个罢了官夺了功名的人,跑去参加考试,人家有点眼色的,也不会录取你啊!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承庆帝又给好不容易安下心来的满朝文武砸下了一个深水炸弹——他要立徒景年做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