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让母亲担心,虽然第二天起来璟轩便觉得头痛欲裂,还是强打精神用了饭,却还是被周氏看出了端倪,璟轩只推说昨晚练字练得乏累,周氏这才叮嘱了两句才罢了。

待出了庄上,璟轩这才卸下脸上强打起的精神,那双像来泛着明亮水光的凤眸也无精打采了起来。

“少爷,都是我的错,让少爷受了伤。”张知看璟轩这副模样,想着璟轩许是因为伤口痛这才没睡踏实,不由得更加自责,再想到昨天林嫂子过来询问少爷受伤的原因,若不是少爷提前吩咐了他,那后果也是他承受不了的。

璟轩瞧了眼张知,小孩子心思都表现在脸上,虽然这个张知比一般十岁的孩子稳重些,但到底也容易让人看透,猜到了张知心中所想,璟轩不置可否的一笑:“皮外伤罢了,早就不碍事了。”

眼下他对自己感恩戴德的,但到了真正需要抉择的时候,林如海的分量可比自己重得多,是不是能用之人,还得过了考验才是。

主仆二人闲话着往吴先生那边过去,而此时姑苏城中的林府,林如海打发到京城中送贺礼的家仆也俱已返还,林贵递过贾政和王子腾的密信给林如海,这才恭敬的站立在一旁。

读罢贾政的信,林如海拆开王子腾的那封,不由得一愣,随即神色凝重的将信又读了一遍,而后沉吟了半晌,问林贵道:“此去京中,可有忠平王府的消息?”

忠平王府,周氏的娘家,也是林如海最不愿提起的王府,然而王子腾信中所说的忠平王府的近况,却让林如海不得不重视。

“只听闻老王爷病重,老爷没有吩咐,老奴也不敢妄自打听。”林贵乍听到林如海问起忠平王府不由得一愣,连忙回道。

林如海了然的点头,贾家和忠平王府也因为周氏的关系由本就不甚熟稔,到了如今的形同陌路,林贵的身上可是代表着林家、林如海,他在京中的一举一动可都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他的不敢自专林如海倒还满意。

“不错,忠平老王爷的确病重,王兄信中所言,老王爷屡次上折请封世子,却都被皇上驳

回,只怕忠平王府有变。”林如海说罢,神色越发的凝重了。

忠平王爷原配只得周氏一女,如今忠平王府的三个儿子,长子是妾生子,次子是王爷续弦、如今的王妃所出,三子也是庶出,按理说,忠平王爷为续弦王妃所生的次子请封世子,并无于理不合之处,那皇上的决断就令人不得不深思了。

更何况如今太上皇虽然退位,但皇上侍奉太上皇要遵一个孝字,太上皇最是宽悯老臣,因而皇上也对老臣们格外优容,这次对忠平王府这迥然不同的态度,只怕太上皇也是默许的。

林如海不觉有些头疼,皇上这次的态度,究竟是为了什么?

论结党,忠平王府虽然和先太子一贯亲近,但先太子与当今皇上素来亲厚,皇上就算是要清洗朝廷,也清洗不到忠平王府的头上。

那么,触怒帝心……林如海想来,只怕也只得“迁怒”二字了。

太后、先王妃、周氏,林如海的面色越发深沉,旁边林贵唬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时间仿佛凝结了一般。

妻子贾敏依然虚弱苍白的面容在林如海的眼前挥之不去,林如海深深的叹了口气,忠平王三子皆非先王妃所出,忠平王爷对先王妃情义淡薄,周氏一事更显忠平王爷对其女之薄凉,忠平王府被迁怒,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周氏这个烫手山芋,她失德在先、**奔为妾,若是皇上连他林如海都要迁怒,他虽然看重仕途,但若要凭着周氏起复,他林如海还真丢不起这个脸面!日后在清流中,他也再不用抬头了!

恍若想通了一般,林如海面色频频更变,最终把所有的担忧都埋在了心里,起身去母亲的院中请安,林老夫人见林如海来了,便屏退了屋中的下人。

“母亲,您这是……”林如海忙问道。

“之前我便觉得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很是蹊跷,我知道你不愿意怀疑你媳妇,我也是不信她能做出这样的事。但无论如何,璟轩也是你唯一的血脉,若不彻查,我心难安。”林老夫人说完,林如海的脸色立时便有些苍白。

他是刻意忘却这件事的,也从没有着人去查,这件事太着痕迹,隐隐的他着实不愿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没想到,他迟迟不动,老夫人却无法视而不见。

“你媳妇她,的确是个好的,没让娘失望,只是她身边的人,有些人到了年纪,也该放出府去养老了。”林老夫人意有所指的说道。

林如海一愣,随即缓过神来,明白了林老夫人的意思,不由得心中一松,继而有些愧意,脸上便带了出来。

“你媳妇这些日子心里也不好受,你越是什么都不查,她就会越伤心。”林老夫人见儿子终于明白了过来,不由得提点了两句。

林如海被母亲训的有些呐呐的,心中对妻子的愧疚更深,待从老夫人房中出去,便直奔倚竹院而去了。

林如海一走,老夫人唤绿筠进来捶腿,半倚在榻上,老夫人叹气道:“真真是让我操不完的心,他们两个好,我忧心子嗣;他们两个生分,我看着悬心,哎!”

绿筠赔笑道:“老爷惯疼夫人的,这次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再者说,有老夫人在,哪里还有迈不过去的坎儿呢!”

林老夫人笑着对绿筠道:“我一把老骨头了,还能帮到几时,日后,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对了,我恍惚听着,你老子娘如今都在庄上?”

本想着待林

如海出了孝便指两个好生养的给他开脸做妾,但是如今儿子媳妇心里这隔阂才刚打破,林老夫人实不愿再生波澜,便只得把这想法缓了缓,毕竟这庶出就是庶出,再多也没有嫡子重要,更何况家中又不是没有庶出的。

“是,原在府里当差,后来病了一场精神不济,便迁去了庄上,免得在府中误事。”绿筠心思通透,听到老夫人提起庄上,便猜到了十有*和大少爷脱不得干系。

“既这么着,赶明儿给家里递个话儿,老爷虽然一时生气,但大少爷毕竟是老爷的血脉,可不许庄上有人作践他。”捧高踩低是人之常情,老夫人既然暂且没了指人给林如海开枝散叶的打算,便不得不重新想起了林璟轩,只是这时候也不便把他接回府上,只得通过绿筠给庄上摆出一个态度来。

绿筠自是应了,林老夫人这才闭着眼小憩了会儿,不再说话。

而此时重新被老夫人惦记起来的璟轩,正在学堂里和那群孩子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昨日是璟轩第一天来学堂,吴先生特意让其他学生休沐了一日,因此今日璟轩才算是知道了自己还有哪些“同窗”。

像张知父母那般有大想法的在村上也有一家,这家姓王,是租赁着林家的土地耕作,他家的孩子名唤王祈,今年八岁大,在吴先生这些学生中,论功课仅此于张知,但那性子和张知的稳重比起来,更像是泼猴一般,相貌虽然中平,但那双机灵的眼睛圆溜溜的,璟轩一眼就瞧出来,这孩子那肚子里可是少不了坏水儿。

余下那些孩子不过是附在学里认个字不做个睁眼瞎罢了,待他们年纪再大些便会被家里叫回去帮忙,因此于学上也不大上心,吴先生知道每个人的情况,对他们的要求也不尽相同。

还有些孩子是拜在吴先生门下学医理的,除了也与其他孩子一同上课识字,这些孩子每天却要多出两个时辰来学医。所有这些人中,只有魏臻一个是两样兼顾,也因为他算是吴先生半个儿子的原因,平日里帮吴先生打理药田,照看学里的这些学生,隐约成了孩子头儿。

知道这情况的璟轩倒是大为讶异了一番,就魏臻那个二愣子似的性格,竟也能成了孩子头儿?虽说学里这些人不过都是乡野小子,并非那些所谓的少爷,但就算是乡野小子,这大大小小的也不是好弹压的,尤其是其中那个看上去就不老实的王祈,他也能对魏臻信服不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