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袖睁开了眼睛,就见太医正在床边,为她扎针,捻转着插在手上的银针。而孝庄则坐在床前面不远的炕上,炕边站着苏麻喇姑和几个宫女。

顺治!她第一想到的是顺治,于是边挣扎着要起身,边喊着:“太后,快,快把皇上追回来!”

苏麻喇姑上前来,跟着站着床边的宫女将她压下:“别急,这刚醒来。皇上马上就回来了!”

“不,姑姑不知道。。。快!”李红袖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顺治如果去了悯忠寺,回来什么都完了。又坐了起来,满地的找鞋子:“我鞋子呢,快,大约已经晚了。”

“晚不了!”孝庄微微笑着喊了一声:“皇上,还不出来,难道想让人家还跌跌撞撞地追去你去?”

从床前视线不能及的地方,顺治走了出来。

他走到床前,嘴角挂着不经意的笑容:“红袖,朕没出宫,正在这里。”

李红袖愣愣地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太好了,没出宫,没有出宫!她猛地扑了过去,双臂环抱着顺治的腰,嚎啕大哭了起来。。。该死的混蛋,竟敢骗她,让她在雪地里跑了那么远的路,跑到脱力晕了过去。混蛋,大混蛋!

顺治紧紧搂着她,笑了出来,温和地安慰着:“朕不是站这里好好的吗?别哭了。”

她伸出手,在顺治的背后轻轻捶着,将这段时间所有郁闷都倾斜而下。二个月只过了三次夜,整天的要么发呆、要么担心受怕的过日子,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好了,好了。”顺治被她打着。没有发怒,反而笑得更高兴了。将她扶了起来,新总管递过去一块汗巾,顺治接过,帮她擦着眼泪:“也只有你那么傻。”

“是,我是傻,所以被你玩。你知道大雪天气。我追你追得多辛苦?”李红袖抽抽噎噎着,一把夺过汗巾,狠狠地擤了下鼻涕。红着眼睛,怨恨地看了下嘴都合不拢的顺治:“跑得我真的要断气了。”

顺治大笑了起来,坐在了她身边,将她揽在怀中。此时才发现,屋里的人除了新总管之外全走光了。而新总管也低着头,慢慢地无声退了出去。

“你呀你!”顺治笑搂着她,微微摇晃着:“皇额娘说你容貌一般,想嫔妃中选样貌好的,陪朕离开宫。朕就和她打赌,如果你心中有朕,所有嫔妃一律不跟随。结果,你真的不负朕的宠信。”

李红袖余气未息,这叫什么事,为了考验她。就这样折腾呀。她气鼓鼓地道:“宫中十几个小主。索性一个个全部试试,她们的身子骨硬朗。能从乾清宫一口气跑到大门口的话,皇上就带出宫去吧。”

说完,从顺治怀中挣脱出来,看了看自己身上,因摔倒在地上,冬衣表面磨破了一层,露出了白棉絮。膝盖一定发青了。刚摔倒时,爬起来,走路都是瘸的。那时不知道顺治和孝庄看到了没有,居然还忍心让她继续跑。

顺治又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扶起了她的手,见掌心因为摔倒被磨破了一些,带着几分怜惜、帮她轻轻揉着:“不用试,她们大多都应该知道朕今日不能出宫,却一个个窝在自己的宫里,装聋作哑。其实她们都准备好了,等朕走了后当太妃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朕早就寒心了,今日也好,让皇额娘看得真切一些,到底哪个才是适合朕的。”

此时怒气消去了一些,猛然想到一件事,李红袖一下紧张起来,扭身一把抓住了顺治的胳膊:“皇上,您现在就要出去宣布,你病了。发高烧、出痘,就算没病,也要说病了!但是皇上没出宫,这个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李红袖急了,血冲上了头顶,脸一下变红。

顺治笑着抬起手,轻轻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颊。

“皇上还闹,奴婢都快急死了!”李红袖气得将头一扭,托着腮帮子就想:“该怎么办?要不还是宣称皇上出宫过了,回宫后得了病。。。”

“红袖!你还真是让朕愉悦。”顺治笑着一把搂过了她:“此事太后也知,早与朕商量好,今日找了一个替身去悯忠寺看吴良辅剃度。现在宫内外都知朕已经回宫,但病了,太医院还熬着为朕治疗痘的药。放心吧!”

李红袖松了口气,随后瞪了瞪眼:“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知道人家多担心吗?不理皇上了!”

说完赌气坐到床边,棉鞋正在床前,于是套上后往前走。

顺治在身后带着几分阴鸷地道:“要走吗?”

李红袖一听,转身行礼:“奴婢告退了!反正该做的事都做了,奴婢没什么用了,就将奴婢扔在哪个角落里自生自灭吧。”

顺治板下了脸:“行,去吧!”

走就走,再过四天,顺治宣布驾崩了,赵衡一定会有办法逃出来,带着她离开。早点斩断情丝,回去后也不会伤心。想到这里,李红袖低着头,看都不看顺治的往外退去。

刚退了五六步,还未走出内室,顺治就站起,快步走到跟前,一把将她抱住。

顺治将她的身子扭起,从背后紧紧搂着,在她耳边笑着道:“还真走呀!”

“还假走?”李红袖吐口而出。

顺治将她的身体扳了过来,笑着摇头:“宫里嫔妃手段高超,欲擒故纵的很多,还真没你这样直心眼,说走还真的走了。”

“是呀,别的女人巴结皇上都来不及呢!奴婢不敢诓骗皇上,这就走,请皇上放手。”李红袖还生气着,一个劲地想转身离开。

“别使小性子了,再闹朕可要生气了!”顺治一把横抱起了她,往床边走去。

李红袖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狡黠几分调皮地问:“皇上不是病了吗?应该卧床不起。”

“是需要卧床。”顺治继续往床边去,哪象一个再过四天就要病死的人,他显然带着几分春意地笑道:“那你就帮朕暖床吧。”

赫赫,清朝初期就有暖床两字了吗?有没有现在没空去考究,因为接下来,顺治没让她脑子有空去动了。床幔放下,挡住了一片春光,屋中的炭火烧得极暖,但远没有床幔内的温度高。年少贪欢,一直到两人疲惫得不行,这才双双睡去。

正月初三,按照惯例也不用上早朝。一直要到正月十五后,才开始早朝,所有急件都由有关部门过目后送进宫御批。过年时,就算是反清复明的也消停一段时间,等过完年再闹腾。所以皇上病了,对于正在过年的大清,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外面开始串门子的大臣暗暗议论皇上病情时,顺治和李红袖一觉睡到了中午,当然对外宣称是卧床养病。

天花会传染,顺治借着病,不用各宫过来,落得个清净。于是坐在炕上看书、喝茶,也乐得逍遥。

李红袖则在旁边嗑瓜子,自己吃一粒,帮顺治剥一粒,等凑够了十粒,给顺治。顺治一手翻着书,一手将炕桌上的瓜子肉,一口扔进嘴里。

“好了!”李红袖又剥出了十粒来,喊了一声。

“嗯!”顺治又是一把抓起,全进嘴里。

看着顺治看书的样子,李红袖只觉得他有点可怜。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他后,除了巴结、依赖之外,就是一种难以述说的感觉。

顺治抬起了头,看到她没有再剥,愣愣地看着他,于是笑了起来:“想什么呢?”

“在想我们第一次见到情形。”李红袖托着腮帮子,看着顺治好奇地问:“皇上当时见到我,什么想法?”

“哦,那天呀。。。”顺治想了想后,将书先捏在手中,缓缓道来:“天都没亮,冷不丁的一个女人站在道上,你说有多渗人?”

“是不是以为我是鬼呐?”李红袖笑了出来,那时她完全没了方向,不知道东西南北。

“但朕是天子,有神灵护佑,自然不怕。”顺治拿起了书,随便看着,继续道:“正要过去,你居然来问路,一开口就叫朕大叔。朕真的那么老吗?说声大哥也成呀!”顺治才二十三岁,过了年也只算虚岁的二十四岁,叫大叔确实有点过分了。

“不是天黑嘛,看不清楚。”李红袖笑得更欢了,她突然有了种担心,开始发愣了。

“又想什么呢,说吧!”顺治看着书都好象另外有双眼睛能洞察身边事物。

李红袖托着腮帮子,带着几分忧愁地道:“我和皇上差不多岁数,女人老得快,如果过个十年,皇上看上去还跟现在差不多,而我已经老得是菜皮了,皇上还会要我吗?”

“想得太远了,不要想十年以后的事了。”顺治悠悠地道:“还是先做好四天内的事吧!”

李红袖的思维一下就转到了这里,她小心翼翼地问:“对于还有五个人,皇上打算怎么样?还是原先打算吗?”

顺治一手拿着书继续看,一手端起了茶喝了口后,仿佛长眼睛一般,茶端到了炕桌上,并将茶盖打开了些。

新总管立即上前,将茶杯拿着,旁边拿着盘子的宫女上前,茶杯被放在盘子上。

顺治问了声:“你要添水吗?”

“啊?好!”李红袖一愣,好字刚出口,新总管也端起了她的茶杯,放在了宫女端着盘子上。两杯茶,被送去出加水。

李红袖看着顺治,正等着他回答,但顺治好似就是不急,慢悠悠地看着书,仿佛忘了李红袖刚才问的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