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慈宁宫,静妃给孝庄行礼后,孝庄笑着让她坐到了炕上。

“昨夜皇上刚翻了你的牌子,怎么也不好好睡一觉。”孝庄的话看似很关心,其实也属于没话问话。

静妃谦顺地回答道:“哪敢耽误了向太后问安,现在每日见太后,已成习惯,如果到了时候还没去,侄女会寝食难。”

“好,好!”孝庄笑着,保养得当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皱纹来。感觉真有点象太后的样子,表面和蔼,骨子里是什么,谁知道。她拿起水烟来抽了口:“当皇上的女人,就应该这样,谦卑、恭顺。等皇上有空来时,我找个机会,再问问皇上的意思,指不准皇上念了旧情。”

静妃一听,立即站起,走到孝庄跟前跪下。喜极而泣着:“多谢姑母,侄女一定铭感在心。以前都是侄女太小,不懂事,现在明白了姑母的一片苦心,以后再也不会惹皇上生气,姑母烦心了。”

主子跪,当奴才的当然也要跪,李红袖也只能跟着小秀站到静妃身后跪下。

“这是做什么?索玛勒,快,快扶起来。这孩子客气的,跟别人也一样了,把我这老太婆当菩萨,见一次跪一次的。”孝庄抬手,样子显得紧张和痛惜地叫苏麻喇姑去将静妃扶起。

静妃被苏麻喇姑扶起后,坐回了炕上,嘴巴涂了蜜一般:“姑母老什么呀。姑母以前可草原上的第一美女,现在侄女都觉得自己不如姑母呢!”

“赫赫。”孝庄拍了拍大腿,有了上了年数、青春逝去的感叹样:“那是以前,现在草原第一美女可不是我这老太婆。”

“姑母不准再说老太婆了,那是给七老八十,重孙都成亲的人说的。”静妃长进很快。也许是受了李红袖的影响,今日说的几句马屁话,都没有拍在马脚上:“姑母是嫁给了文皇帝,草原第一美女才易了主,否则再过个五十年,也轮不到她们。”

“哈哈,这孩子说的!”孝庄乐了。笑得眼角都差点挤出菊花来。女人都是如此,说她们漂亮,无论什么年纪的,都会高兴。

“原来是静妃在呀!”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地进入房间。见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有点渗人。

静妃立即下了炕,走到一边对着皇后微蹲请安:“皇后万福!”

皇后也不理睬静妃。被宫女扶着直走到炕前,对着孝庄行礼,说了句请安的蒙语。

“起来吧,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孝庄笑着道。

皇后站起来了,静妃也想站起来,但她身体一动,发觉身后的旗袍摆被捏住了,于是明白了什么,继续跪着。

皇后还是真的不客气。直接提着宽大的衣服。坐到炕上,坐到原先静妃坐的地方。见静妃还跪着。这才笑眯眯地柔声道:“怎么还跪着?”

静妃轻声柔语道:“皇后叫臣妾起身,臣妾不敢。”

“嘿!”皇后轻嗤一声,但依旧很是温和,还假装关切着:“静妃这几日大变样呀,不光皇上昨夜翻了静妃的牌子,原本以为今早应该睡得晚些,没想到还是比本宫早。”

话语柔和。但显然鸡蛋里带着小骨头,柔粘中藏着刺。

静妃依旧跪着,微低着头道:“臣妾不敢忘记尽孝。”以静妃的脾气别说跪了,早就稀里哗啦说一大堆了。但自从李红袖到了,每次她激动,李红袖就提醒一句类似于‘主子你不想见皇上了’这样的话,立即就住嘴了。一来二去,一个月时间,居然脾气收敛了太多。

这句话也回答得好,别人侍寝了还早起,皇后没有侍寝却晚起了。

皇后嘴上没占了什么便宜,静妃也跪得挺长时间了,怕孝庄内心不高兴,于是假装和蔼:“身为皇上的女人,就应替皇上分忧,为皇上多尽孝,起身吧!”

静妃站起后,当然就没她坐的位置了,站在一侧。孝庄见她谨小慎微,高兴地夸赞了几句,还叫苏麻喇姑搬来椅子,让静妃坐。

等又聊了几句,孝庄推说静妃早点回去休息,有皇后陪着她就行了。静妃行礼告退。

走在回去的路上,静妃高兴得几乎蹦起来,一路上是春风满面的。可悲的女人呀,从骄傲的公主,沦落为皇上众多金丝鸟中的一只,当棱角磨去、整个变得光滑,放弃了自尊和骄傲,得到了皇上的一次雨露,就高兴成了这样。

其实历史就是如此,无法评断什么是错,什么是对。用句现代点的话,那就是:一切为了生存。

静妃回到了屋里,就开始说个不停,从她和皇上大婚那天,队伍从头望不到尾开始,李红袖只能装有兴趣地听着;而小秀因为可以听而不去做事,很高兴地听。要不是有人来,她大约会一直说上个三天三夜。

“赏静妃玉镯一对、江宁织局进贡缎绸两匹。”敬事房派来的公公笑眯眯地报着。

“谢主隆恩。”静妃带着李红袖和小秀跪着,谢恩后站起。一个小太监双手端着放着赏赐的盘子,恭谨地递给了静妃。

“恭喜静主子了。”敬事房的公公笑得眼睛都快找不到了。

静妃将盘子递给了小秀后,从手腕上抹下一只赤金的沉甸甸镯子,悄悄给了李红袖,使了使眼色。

李红袖刚将镯子小心地半遮掩塞给公公,公公就立即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这是哪里的话,这是皇上的恩典,奴才只是来尽本份的。”

说完还掏出一只镯子,塞进了李红袖的手中,满嘴跑蜜着:“静主子得到皇恩,今后大富大贵,奴才巴结都还来不及。为静主子做事,还怕少生了一条腿呢,哪敢还收什么恩惠。”

这个镯子是静妃昨晚赏给来报信的小太监,看来小太监回去就交给了这个总管。现在这公公见静妃昨晚侍寝。今日又得了皇上赏赐,好象有气色的迹象,不敢收下静妃当皇后时的嫁妆,趁着过来时又给还上了。一来一去,一晚上这只镯子在宫里转了小半圈,又回来了。

公公见李红袖还要塞回去,赶紧的打了个千。带着小太监走了。

静妃见镯子回来了,满是欣喜,看到恪妃正坐在她屋里,磕着瓜子、斜着眼睛看着。原本想走,却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后,由李红袖扶着回了屋。

坐到桌边,静妃一连喝了两杯茶水。才摸着桌面上皇上赏赐的东西“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副中了彩票般的高兴样子。她侧头一看,发觉站在她身边的李红袖却没有笑,反而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问怎么了。

“没事。”李红袖顿了顿后,说出了心中的不安:“好象一切来得太快太好了,就怕其他殿里的主子看了妒恨。”

“只要得宠了,哪有不被人妒恨的?”静妃见两块布料都是素雅的,于是对小秀道:“那块青的,就赏给你和红袖各做一件冬衣。那快桃红色的。就拿去让他们给本宫做一件。本宫以后如果白天去见皇上。也可以穿着去。”

一听到有新衣服穿,小秀立即捧起了布料。笑着“嗳”了一声,直往外跑去。

“别急着去呀,让他们做得素雅一些,绣花不要也罢。”静妃赶紧的站起,只会了一声。

“知道了,主子!”小秀的声音已经遥遥的从外面传进来。宫女一个季度才有那么两套替换衣裳,是宫中统一采办的。如果想要有好衣服穿。只有逢年过节、宫里有结余时赏那么一块布料。还有一种途径就是主子赏,主子被封赏得多,用不完就再赏给自己的使唤宫女。这样也算是平时打骂过后,小小的补偿和讨好吧。

“看她猴急的。”静妃笑着,但没坐下,而是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细银镯子,叫李红袖去。她将银镯塞在了李红袖的手中:“这个给你了。”

李红袖摇了摇头:“奴婢不要,主子留着吧,或者赏给其他人!”

静妃以为她嫌弃这银镯子小,又将镯子塞进李红袖的手中:“好的大多是我陪嫁,也舍得送你,但你戴上了万一被皇上或者太后瞧见了,多有不便。这个镯子是我陪嫁时奶妈的遗物,你就拿着吧。”

不是不要,而是要了没用,最多戴上二个月,就算戴回去,赵衡一定硬是要她交给总部的。她都留下胡拉海那么大个活人了,其他物件自然不敢再强留。

“主子,红袖不是为了这些。”李红袖将银镯又还给了静妃:“主子现在才刚刚翻身,以后要打赏的人还很多,这些给了奴婢,以后拿什么再赏?奴婢还是等皇上再赏赐的时候再说吧。”

静妃一听,立即感动不已,觉得李红袖说得有理,也就将镯子放回去,握着李红袖的手道:“好红袖,只有你真的为了我着想,真心对我好,今后你就是我最亲的。”

李红袖此时又有了负罪感,以前再王昭君那里还算可以,但事后想想,无论是静妃还是王昭君,对她们好大多是为了“工作需要”。

但任务还需要继续,李红袖挤出丝笑容来:“主子说得哪里话,主子才对奴婢好,明知道奴婢什么都不会,头不会梳、纳鞋底、绣花也是一窍不通,就连满语都不会,还不是留下了奴婢?奴婢当然应该尽力服侍主子。”

见静妃眸中泪花闪闪,刚想再说些什么,门帘被拉起,小秀回来了。

“主子!”小秀回来了,兴高采烈地道:“他们一听是给主子做衣,什么话都没说,立即接了。三天后就能交!”

趁着房间里气氛很好,静妃和小秀正高兴着,李红袖于是找了个理由,拎着装水的铜壶出去打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