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池话才说完,红杏就狠狠掐她一记,俯身在她耳根前俏声道:“我那样说是在试探她——你个猪脑袋!凭什么该走的人是你?”

“红杏,你别闹。我自己心里有数。”宁小池疲乏得轻轻推开她,刚才在外面,她已经彻底想清楚了,转向红绡道,“姑娘,要不,咱们单独谈谈?”

“也好。其实,我来找你主要是因为另外一件事……你是宁元帅的女儿吧?”红绡突然发问。这一问不打紧,又给了在场诸人一个当头棒喝——这个叫红绡的女子总是能够以最平稳的声音说出最惊人的话来。

“我是。看来,我们更需要单独谈谈了。”宁小池特别强调了单独二字,不是她不想让自己的亲人朋友知道,只是他们若在一旁,难保不会像红杏那样打岔,再说她自己也不习惯,恰好她也想跟红绡单独谈谈他们之间的事情。

于是那一众人等识趣得出了厅堂,只留下她们两个女人。

临走,红杏担心又发生像上.次宋狐狸陷害宁小池的事,经过她身边时,还特意交代:“你别太傻。有事就大声喊叫。我们就在外面院子里。”

“没事。你们回去吧。”宁小池虽然感.动于红杏对自己的关心,可她的第六感一般也不会出什么差错,红绡绝对不是像宋葙儿那样的两面派。

宁小池亲自将他们送出去,再.关好门窗,这才请红绡继续坐,喝茶:“让红绡姑娘你见笑了,他们总是爱瞎操心!”

“不会。我却着实很羡慕你能有这样仗义的亲朋好.友。”

宁小池见她眼神里很快得闪过一丝落寞,才想起.人家是孤儿出生,自然会有些感慨,立刻转移话题问道:“你刚刚说有另外的事情与我谈?”

“是这样的。”红绡一面说着一面打袖袋里掏出一.封用绢布包裹着的信,抖开来递给宁小池道,“既然你就是宁元帅的女儿,那么这封信——是我家王爷临终时候秘密交给我的,你且先看看。”

宁小池知道自.己肯定是看不懂的了,但好歹是在自己情敌面前,总不能太丢脸吧?她硬着头皮接过那信,却没先打开看,只铮铮地问她:“敢问你家王爷是哪位?”

“我家王爷是西刍国的小王爷。”

“你就是那嫁去番国的红楼女子?”

“应该不是我。因为我不是从红楼出嫁的……应该没什么人知道的吧……”

宁小池见她显然是不想多谈这个事情,才想起人家刚刚说的是“临终”……

唉!自己果真是红杏所说的猪脑袋,偏偏还一直缠着人家问她家王爷的事,可是不问,她就得看那信……幸好她还有点急智,立刻大转弯:“姑娘,信我便不看了吧!不如你大致讲给我听就好了。我相信你!”

最后一个“我相信你!”说得又豪迈又爽利,只差再拍几下胸脯了。

可是红绡觉得怎么这么奇怪啊?纵然是觉得奇怪,她也只字未提,只依照宁小池的要求开始复述那封信的内容。

那无疑是个爆炸消息!炸得宁小池直接石化。

根据红绡所说,她此番再次回来红楼竟然是关于绿宛那丫头的身世。

红绡之前并不是在红楼出嫁的,她遇见立刻西刍国出游的小王爷…..才嫁去了西刍国。

她的相公虽是一国小王爷,却不幸在宫廷斗争中死去,临死前告诉了她关于当年宁元帅的真正死因以及一个小女孩的故事……

当时这位小王爷刚上位,是他的大哥与某个知情人士合作,使用美人计害死了宁元帅。最后因为宝藏下落不明互相猜忌而决裂……

而其实宁元帅发现的宝藏,他们西刍国确实没有得到。

王爷本是打算将这秘密带进坟墓,毕竟是关系到两国之间的大事。

可是他惟独很喜爱这个多年前自中原带回的女子。他知道她从前在红楼里卖艺,而他死后,自己那些嫉妒成性的夫人们还不知要怎么对付她呢。

他不能不为这个柔弱的女子想条后路啊!既然他的兄弟们对他无义,他又何需痴傻得为他们守秘。

于是他一早秘密留下这封信,也算给了红绡一个回去中原回去红楼的保障——又哪里知道她根本就是想要逃离那个地方的。

可当红绡看了那信的内容,却由不得她不回来了。

王爷还随信夹带了当年他大哥与那美女jian细的通信与秘令,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可信。甚至在信里最隐秘的地方,暗藏了那个知情人的名字:颜文渊。

红绡说从未听说过此人,估计是化名,或者是那件事之后隐姓埋名了也未可知。

红绡在王爷死后,只得到这封秘函以及少许的银两。

她本是风清云淡之人,平时也节省惯了,荆钗布裙是一日绫罗绸缎也是一日,在她看来,生活无风无浪便是福了。

只是当她看到那信中的内容,情知这是多么重要的消息,纵使曾经立下重誓,此生再不回红楼。

这样的信件却也不敢假手他人,她不得不赶紧上路,回到了红楼。

让宁小池石化的消息便是:绿宛竟然是当年宁元帅与那美女jian细所生的孩子!元帅身故之时,绿宛已仿佛有了三四岁......只是后来她是怎么到了红楼里,又当了一名寻常的丫鬟。

宁小池眨巴着一双疑惑震惊的大眼望着红绡,意思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太复杂了!

红绡却说王爷的信上根本没提到,又将信推给宁小池,客气地说:“宁姑娘,你还是看一看吧。或许我有思念遗漏掉的地方?”

宁小池哪里还顾得了面子,惭愧地说:“其实我根本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不过,我可以把信收着么?等会儿给我堂弟看看。”

红绡点头,又自责道:“是我疏忽了。我家王爷是用西刍国文字所写,宁姑娘看不懂也是正常的。”

啊?!原来她是文盲的这个丑,没丢出去啊!真是,虚惊一场。

虚惊过后,就是实在的震惊了。

宁小池再想想,这下可真的算是慌了——这年代也没什么验DNA的,难道要滴血认亲?

她实在是不懂,只得先恳请红绡对所有人都保密(当然包括刘煜晨他们一家),又解释说自己倒不是不认绿宛,而是怕她知道自己是……(孽种两个字她没好意思说出来)又轻声对她道了句谢谢。

红绡点头表示明白,毕竟这是他们宁家的家事。然后眼睛毫无杂质地看着宁小池:“那……现在,我们来谈谈到底该谁走谁留的问题吧。”

宁小池倒是没想到她是这样爽直的一个女子,突得欣然一笑:“我们何必为了一个暴戾的男人而搞得彼此非要走又或者非要留呢?”

“也对。你是个新奇的女子,我懂你的意思,我们是应该为自己心灵的快乐而活。争来争去,又是何苦?”红绡也笑了,又是那春风柳絮一样的飘然笑意,不惹一丝尘埃。

宁小池看得也有些痴了,喃喃道:“姐姐,你人本就像仙子一般了,笑起来更美了。”

“那些都是浮云一样的外表。”红绡淡然道,“我倒是很欣赏你那股清新的气质。”

宁小池汗颜地说:“这倒变作情敌互夸会了!”

呵呵!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说些客套话,心里已然明了对方的心意,谁走谁留已经不再重要。

是谁的爱情便由谁去争取,想要自由的,便独自行走天涯又有何妨?

依依送走了红绡,宁小池又安抚了红杏一阵,说人家红绡是与自己谈的是家事,其他的等她明日下山找她详谈。红杏才肯跟着冷绛然下了山。

宁小池才复又将陈年之与宁正枫叫来厅堂里,问他们可懂得西刍国语言。

宁正枫疑惑得一指陈年之,宁小池才发现自己又猪脑袋了——他跟随晴画那早死的爹征战边关多年,怎会看不动西刍国的文字?

当下,宁小池也并未多说,直接将那让人头疼的信递给陈年之看。

陈年之疑惑得接过了信,凑在灯前仔细得看起来,一面看着,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宁家姐弟俩也就耐心得等着他看,不知他是否能够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等他看完信却是什么也没说,竟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宁小池,嘴里喃喃地说道:“小姐,年之对不起你!”

“这是说哪里话啊?年之哥你赶紧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宁小池与宁正枫一左一右连忙将他扶起来。

“这事情,我知道。”陈年之讷讷说道。

“你早知道绿宛是我妹妹?!”宁小池惊呼,宁正枫便是更加纳闷了,何时自己又多了个堂妹?

“不。我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却不知道原来绿宛就是她!”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们在说什么?”宁正枫忍不住出声问道。

“唉!说来话长……这事还得从十二年前说起了……”

陈年之喝了口茶,这才缓缓得苦涩得回忆起当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