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池那满肚子的话憋着说不出来还是相当郁闷的,她本是想先问问刘煜晨昨天彻夜未归究竟去了哪里——知不知道她很担心他?又想着请他帮忙派人去熵都问问,是不是那边家里出了什么事。可是,她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就被他的冷漠全堵死了。

而昨夜的那个梦,真实得让她心酸。她还在心里对晴画许下诺言,一定要好好照顾她的家人呢。

算算时间,他们离开熵都也快一个月了,跟那边全然没有联系过,怎叫她不担心?不说其他的,就那一个地头蛇朱老板就够她操心的了,虽然还留了刘煜菱与许刚在,若那朱老板耍起狠来,又有谁能招架?

照方才刘煜晨那种冷漠恍惚的表情来看——她虽不是个察言观色的能手,却也不会白痴得在这当口跑去与他说这些他认为很无稽的事情。

眼看着天色逐渐暗下来,薄薄的秋雾轻纱一般笼住满院的花树,婆娑而迷离,看在宁小池眼里再美的景致也是凄惶。

她是心里有话一直担着便.什么事都做不好的人,最后她思来想去,排除了尚在养伤的冷绛然——要不去找苏未明得了,只是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欠了他那么多人情。

例如她还没谢他将宁夏一路安.然送到她身边呢——而她需要谢他的事,又何止这一件呢?当初叫人家对孩子的事情保密的是她,秘密拆破了也没告诉人家一声的也是她,他对她一定很是怨怼吧?

她对苏未明总是有那么一层.浓浓的感激,又夹杂了深厚的歉疚在里面。

想到这里,宁小池更下定决心非得去那苏家找他.一遭了,感谢也罢再拜托他帮忙也罢,总归是得亲自去找他一次了。

她是个想到什么事情就必须立刻去实施的行动.派,只可惜天公不作美,现在都快晚上了,一个女子在将夜时分去造访一个男性,别说是在古代,就是在现代,好象也是不怎么妥当的。

宁小池现在是不仅满腔苦水倒不出,还兼着满.心想要去找个人也实施不了,她慌得像只能僵僵得呆在热锅上的蚂蚁。最后还是只得老老实实、耷头耷脑去了前院大厅吃晚饭,刘煜晨始终没出现过,她也帮他同庄主他们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最后只说他困了在睡觉。

她暗地里叹了.口气,想着还是明日一早去找苏未明比较kao谱吧。无论失控怎么旋转,她始终只是个想要有所依kao的平凡女人罢了。

吃过晚饭,她又陪着芷岚公主逗弄了小宁夏好一会儿,直到宁夏睡着,芷岚公主便差人将他们母子送回了惊涛院,刘煜晨始终没他出他那间房半步,也没灯,宁小池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突然这样沉郁,她只知道千万别去打扰了他,否则——

她抱着宁夏回了自己厢房,将宁夏放到**,她也洗洗准备睡了,只想着明天一定得去找苏未明的事。

一夜静谧无话,第二日清晨,宁小池难得起了个大早,她所谓的起个大早,无非就是先于宁夏醒来。

其实,这个时辰按照现代的计时方法已经是早上八点左右了。等她梳洗完毕,吩咐绿宛照看着宁夏,等他醒了,怎么喂他怎么哄他,拉拉杂杂交代了一大通,说得绿宛掩口笑她:“小姐,你真不愧是当娘亲的人了!呵呵!”

宁小池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道:“等你到了我这个位置,你就知道了!我已经是个很不称职的娘了!好了,不跟你废话了,我出去一趟,有事!”

宁小池匆匆说完,便急急忙忙地往惊涛院外走了去,经过刘煜晨的房间时,还是忍不住向那边多张望了几眼——仍旧是一派死一样的沉寂,她一壁扭头惆怅得张望着一壁有些失魂落魄地往院子外走去,却冷不丁与一个正急匆匆跑进院子里来的丫鬟撞了个满怀,她稳了稳被撞得有些歪斜的身子,抬眼一看,是那个昨夜送她回惊涛院的丫鬟,仿佛叫小香吧!

叫小香的丫鬟见自己差点撞倒了未来少奶奶,吓得又是打恭又是作揖的,还要抢上前来扶住宁小池,说话都显得有些结巴了:“少……少……少奶奶,对……对……对不起——”

宁小池忙打住这手忙脚乱的丫鬟,亲切地道:“小香,我没事。你这么着慌得跑来,是有什么急事?”

小香见这个少奶奶还算比较平易近人,便不那么惊慌了,立刻恭谨地道:“少奶奶,公主让奴婢来惊涛院请你赶紧去前院大厅一趟,有急事找你!”

“急事——到底什么事啊?”宁小池见小香焦急得说完便率先走在前头往红庄前院急步走去,她也亦步亦趋地跟上,却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少奶奶,我确实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只见着一位客人来找到庄主与公主,说有要紧事情必须马上见你!”小香头也不回地答道,实在是公主特别嘱咐她立刻赶紧把少奶奶找来!

宁小池也不再发问,紧紧跟在小香后面,穿过花丛与小树林掩映下曲折迂回的小石径,很快便到了前院,只见公主一人在大厅门口焦急得张望着,终于见着宁小池出现,连忙挥手让她快过来。

只剩几步路了,宁小池想着自己那逼真的梦,心里也是一阵惶急,莫不是熵都家里真出了什么事吧?

那段短短的路程是宁小池所走过最忐忑的一段,她到了门口,先是问芷岚公主:“公主,出了什么事吗?”

“进去再说!进去再说!”芷岚公主拍拍她的肩膀,无比怜惜地道。

宁小池顺从得跟着她迈进大门,首先看见坐在上首一脸凝重的庄主,他旁边坐着的人却是——她本打算马上去找的——苏未明!

苏未明见宁小池一脸茫然地走进来,招呼她道:“小池塘,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有什么事情吗?我还正说去找你帮我个忙呢!”宁小池困惑地拣了张椅子坐下,满脸问号地望着苏未明,她直觉一定是熵都那边出了什么事情,难道那朱老板还不死心得想要拿下望归赌坊?

“安叔他老人家——过世了!”苏未明简明扼要地道,眼睛始终看着宁小池的反应,宁小池听闻这个消息不是惊讶,而是满腔的遗憾,她有些哽咽地问他:“安叔他——什么时候走的?”

“据说就是昨天傍晚时分,很突然,还是正枫托苏恒商行熵都的那个掌柜飞鸽传书予我, 我一大早接到这消息,就赶忙上红庄来告诉你了——”苏未明据实以告。

“那不正是我前日的梦兆么?唉!本来我也打算今日一早便找你帮我打探一下熵都那边的情形,现在看来——”宁小池无限惆怅地道,又转身对庄主与公主道:“两位前辈,晚辈家中这安叔便如同我的父母一般,如今——小池势必得回去送他老人家一程了!”

芷岚公主与庄主皆赞同得点头,异口同声说他们这就让刘煜晨陪她回去一趟,宁小池想着他那天夜未归宿,一回来便将自己关禁闭一样锁房间里,他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来不及细想便先同公主与庄主道别:“我马上就跟苏未明去找他,二位不必费心了,还得劳烦你们多多照顾宁夏了!”

他们二老自然点头应允,又叮嘱了些路上小心,速去速回的慈祥话语。宁小池才与苏未明一起出了前院大厅。

苏未明没有言语得跟在她后面,却见她的脚步根本不是迈向红庄后院,而是直接走向了下山的青石路,他还是疑惑地道:“小池塘——你不回去找上他一起回去么?”

“不了吧。他好象有很多烦心的事,我不想打扰他。”宁小池幽幽地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那长长的青石阶梯之上,苏未明当然知道刘煜晨为什么很苦恼,可他不好点明,只低低地问宁小池道:“难道你打算一个人回去熵都?”

“我一个人的话,我也没把握。虽然经常麻烦你,但是我是真拿你当很好很好的朋友,所以——若你有时间的话,我恳请你陪我走上这么一遭,可好?”宁小池转头,十分不好意思地询问他,她发现自己就好象个事儿精,而且总是麻烦苏未明。

“我很乐意。既然是朋友,又何需说这些客套话呢?”苏未明淡淡地笑道,也许他也不是没机会的吧?

当下二人商议妥当,迅速下了秋山,苏未明自去备马车了,宁小池才想起应该知会绿宛一声,便进了红楼,唤来个丫鬟,让她找来红姑,如此这般一说,红姑当即答应少顷便上红庄惊涛院去告知绿宛。

宁小池才放心得走出红楼,看着那褐底红漆的红楼招牌,不由得又有些感叹,才恍然自己回来秋山这么些时日,一直也没机会去见见红杏,跟她说说刘煜菱的事情,也没来得及跟她道声歉,都是因为她,冷绛然才受了重伤,酗酒都不能上红楼来探望红杏,她叹口气,想着还是等再从熵都回来去见她吧,顺道还可以看看她种植的剧毒曼佗罗……

她那样孤零零站在红楼门口思量着,苏未明效率极高得已经找来了马车,扶着宁小池上了车,他立刻驾驶着马车快马加鞭地往熵都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