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琉回到京城,已是半个月后,皇上在金殿上封过赏后,东宫又大摆宴席,犒劳随他同去的将士们。

酒至半酣,夜sè已深,旭琉亲自斟酒走到谋士张康面前道:“这次行动,最大的功臣就是你,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张康已被底下将士灌了不少酒,见此情况连忙推辞:“不不,臣实在是不胜酒力,再喝会醉的。”“那就醉了,又有何妨?准你明天大睡一天。”

张康无奈,只能接过来一饮而尽,脸上红cháo更浓,“其实臣之所以能想出此计来,还要多谢一个人。”

旭琉漫不经心地问道:“哦?什么人?”

“那就是太子妃。”

旭琉微惊,“她?此事与她有什么关系?”

“若非娘娘提点,臣也不会想到这个瞒天过海声东击西之计。”张康将当ri情形大概说了一遍,道:“我只是不明白,娘娘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在为此事发愁的?”

旭琉回想起那天风吹得桌上的纸张乱飞,是钱明珠帮他捡起来压回桌上的,莫非她就是那时看见了摊在桌上的折子,故而特地去指点迷津?

一念至此,心中升起一股很复杂的情绪来,有点不悦,有点赞叹,更多的是惋惜与惭愧。

她为什么不直接对他说,反而要借由下棋告诉他的属下?做得如此隐晦,是不愿邀功,还是另有它意?

越想越紊乱,今天真是过于放纵,喝太多了。于是丢下依旧狂欢的下属们,掀帘走出大厅,被外面冷风一吹,整个人顿时清醒了很多。

不知不觉中走到一扇门前,看见匾额上“沐阳殿”三字时,才惊觉自己竟然来了钱明珠的住处。门半开着,里面灯光昏暗,冷冷清清,几个宫女正围着火炉小声说话。

是了,她去净台寺了,还没回来。

从没见过她这么奇怪的女人:有倾国的美艳,却好像从不以美sè自傲;虽然出身卑微,却举止端庄高雅,连贵族名媛都比不上;说她大度,她却明白白地告诉他新妃娶进来让她觉得尴尬,因此要躲到寺庙里去;说她小气,但自她入宫以来也没见她对其他妃子佳丽有所苛责。

她能入选,是因为风丞相的推荐,而据密报,风丞相受了钱家的好处,而且宫里上上下下每个关节每个人,都收了钱家的银子,才使她一帆风顺地通过初选复选,最后走到父皇母后面前。

他自小就厌恶这种官商勾结的龌龊行为,因此未见面前便对她有了几分偏见;后来听说她在金殿面试时表现出众脱颖而出,深受父皇赞赏时,更是直觉认定这个女人居心叵测不可轻视;再接下去便是大婚之ri,凤銮轿内走出的袅袅新娘竟是那般天香国sè,令俗尘惊艳,在震撼的同时亦隐隐察觉到了危险;洞房之夜弃她而去,是想证明自己依旧镇定清醒,绝不会为美sè所惑,臣服于她;可花园折梅,众目睽睽下虽斥责她有失尊贵,却不得不承认那种美丽真是教人无从抗拒,连他也不能例外;书房内她第一次主动来找他,向他提了两个要求,如果说第一个要求还让他有所戒备,认为她在yu擒故纵的话,第二个要求则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敲碎他所伪装的冷漠与疏离,怜惜之情就那样淡淡地溢开,没法遏止;最后是娶德妃的晚上,送走毓琉后两人并肩而行,交心相谈,就像认识很久了的朋友,可是话没说完,后门已开,她幽幽而去,把一声叹息久久地留在了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