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皇宫到处张挂彩灯,却并非每一处都热闹有人。

这会儿正值宴席,宫人们都在那边伺候,要么就是忙碌的御膳房,禁军加强了防卫,宫道上时不时碰上穿梭往来的宫女太监。那些人都在当值中,行色匆匆,碰见她不认识,却认得衣裳,行个礼站在一边,等着她走了才继续前行。

她冷眼观察着,渐渐放了心。

或许那些人会疑惑她一位尊贵的夫人怎么在这时独自走在宫道上,但宫中的规矩以及身份有别,使得没人敢问,没人敢拦。那些负责巡逻的禁军,见有小太监服侍着她,谁又会疑惑多事呢?估计以为她是哪宫的娘娘,半途退席而已。

在一个宫道一转,明显冷寂多了汊。

“夫人别动。”小太监突然一脸严峻,贴着宫墙朝来路小心探望,冷声说道:“有人跟着我们,好像从秋水阁出来就跟着,像是某位娘娘。”

“娘娘?”闻言有些吃惊,她顺着望去,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贞妃!”

“时间有限,耽搁下去只怕出事,不能让她跟了。”小太监沉吟了一下,让她留在原地,他则突然走出去,迎着贞妃而去朕。

贞妃哪里在意一个小太监,只顾得疾步去追赶紫翎,想看看她到底去哪儿。哪里知道小太监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突然出手将她击晕,跟随的宫女还没来得及喊就被锁喉。将这两人拖到转角处的暗影里,小太监立刻带着她离开。

“要去哪儿?他怎么交代的?”一面疾走,她一面低声询问。

“夫人不必担心,一切都安排好了,等着顺利出去,自会有人和夫人解释。”小太监将她带到一座空荡的宫殿,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衣裳,请她更换。

她见这是一套寻常丫鬟的棉衣棉裙,便尽快的更换了,大致猜到了出宫的办法。

果然,等着她换好了衣裳,重新理了头发,乍一看俨然是某府来的丫鬟一般。小太监便领着她穿过一条夹道,眼前豁然开朗。她看的分明,眼前是宽敞平坦的场地,宫门就在百米之外。

及至到了宫门前,她将头压低。

只听小太监对宫门处的守门禁军说:“这是林翰林府上的丫鬟,林夫人觉得不舒服,命这丫鬟回去取常吃的药来。这是出宫腰牌。”

守门禁军查看腰牌无误,便放行了。

一踏出宫门,紫翎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可走了几步,她猛地折回小太监跟前:“玉佩。”

小太监微愣,反应过来后将玫瑰双鱼佩递给她,催促道:“林夫人等着吃药呢,快去吧!”

“是。”将玉佩笼在袖中,她快步出了宫门。

“姑娘上车!”宫门外的空地上全都是各色车马轿子,有人打起轿帘,喊了她。她仔细一看,竟是薛轶成!定然是卫肆沨专程派了熟人来,好让她放心。

上了轿,轿帘一落,抬轿的人健步如飞。随后又换了马车,按照卫肆沨早就布置好的计划,顺利出了京城。

皇宫之内,盛宴依旧。

半个时辰后,巡逻的禁军从幽冷的宫道中经过,发现了昏倒的贞妃以及死去的宫女,不敢隐瞒,立刻将事情禀报给了宴席之上的萧文璿。

“什么?!”萧文璿大吃一惊,同时又十分疑惑:“贞妃要不要紧?”

“娘娘无碍,只是被人击晕了,这会儿已经醒了。”

“她说是怎么回事了吗?”萧文璿又问。

“娘娘受惊了,卑职没敢多问。”

萧文璿转着酒杯,望着热闹的大殿,蓦地想起秋水阁,连忙问道:“别处有没有出事?立刻去秋水阁,看看侯夫人是否无恙。”

侍卫领命立刻去了,不多时返回来,附耳回禀道:“侯夫人不在秋水阁。那儿的宫女说,半个时辰前有个小太监自称奉皇上之命去传话,领着侯夫人离开了秋水阁,一直没回去。侯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没有跟,对侯夫人的行踪一无所知。”

萧文璿马上就猜到了,脸色一变,酒杯啪的拍在桌上:“立刻去查问宫门,是否有人出去,再令禁军各处巡查,沿通往锦州的方向追寻。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殿内的大臣们本就关注皇上,又蓦地听见酒杯一响,看他变了脸色,众人不由得窃窃议论。

当禁军各处搜查寻找时,紫翎已经到了落脚之地,这地方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卫肆沨为她准备的藏身之地,既不是乡间茅舍,也不是荒山野庙,竟然是藏匿于深山之中的山洞。这洞显然是天然形成,入口很隐蔽,里面空间极大,又四通八达,绝不止一个出口。

“夫人,侯爷说朝廷一定会查找好几天,请夫人暂时再次委屈一下,等风声平息,再转到别处。”薛轶成一面说着,一面熟悉的领她走到洞内。

这一处与别处不同,虽是山洞之中,却是桌椅板凳,床帐被褥,应有尽有。角落里点着几只暖炉,并不觉得冷,因通风良好,也不觉得闷。可见准备这里,也不是一朝一夕。

“夫人歇息吧,若有事就喊一声。”薛轶成说完转身离去。

她从炉子上提了铜壶,冲了杯热茶,喝过之后便绕到屏风后面,上床睡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她是真的累了。萧文璿发觉她不见了,定是到处搜查,这里到底有多安全,过了今晚就知道了。

直至凌晨,萧文璿接到最新回报,仍是没有找到她。

“去请柳、季两位大人前来!”

当这两位亲近大臣到了养心殿,这才得知侯夫人昨夜失踪的消息,震惊可想而知。

“皇上,这定然是卫肆沨做的!他敢做这种事,不正表明他想谋反吗?皇上正可借此机会,发兵征讨,将他围困锦州一举剿灭!”

“臣觉得不妥,卫肆沨肯定是别有用意。侯夫人走不了多远,当务之急是将其拦回,卫肆沨越想将其带走,越说明她很有价值,只要拦回她,就能牵制卫肆沨,令其不敢乱来!如今除夕刚过,皇上登基日浅,实在不宜动兵。”

萧文璿听着两人截然不同的意见,心中却是另有想法,既想将她拦回,又想发兵剿灭锦州。然而他知道,时机不好,更何况卫肆沨是有准备的,一旦打破表面制约,这场争战将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皇上?”

“两位大人,朕不想随意动兵,引得国家动乱。秋水阁之事最多只能拖延三天,到时候若还是没有找到人,只能公之于天下。两位大人不妨现在先想想,到时候如何说辞。”萧文璿心里很清楚,就算是卫肆沨做的又如何?卫肆沨肯定不会承认,只怕还会反过来问他要人,那时他就处于被动的劣势了。

随后,萧文璿对秋水阁下了密旨,只说侯夫人身体不适要静养,谢绝一切人探望。另外知会了贵太妃,这件事需要贵太妃从中周旋。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寻人毫无进展。

不得已,萧文璿在这天布置了一场戏。找来一个与紫翎身量相仿的人,穿上她的衣裳,戴上雪帽,对外称要出宫进香祈愿。为防相思春杏泄密,已将这两人软禁于秋水阁。轿子一出宫,当天便宣称侯夫人在寺庙失踪,搜寻了好几天无果,便知会了锦州侯府。

与此同时,有流言在京城蔓延开来,说侯夫人根本没失踪,而是被皇帝藏了起来。

之前便有夺妻流言,这回正值正月,堂堂的侯夫人竟然不见了,怎么能令人不多思量?再者,侯夫人在秋水阁闭门不出的三天,一律人不准去探访,也足让坊间臆想出了一部书。

自古以来人人爱八卦,更喜欢谈论皇家秘闻,所以才有各种野史。皇威使得人们不敢堂而皇之的谈论,却制止不了私下提及、心中揣测。

很快,卫肆沨派了人前来京城。

人人都在传言,在猜测,卫侯爷到底写了一封怎样的信给皇上。

当萧文璿打开这封信,立刻冷笑:“果然!他坚决不认,要朕交还侯夫人,否则君臣自此陌路。哼,他甚至给朕下了限期!卫肆沨,简直是太狂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