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九是观音菩萨圣诞,太后前往龙华寺参拜佛事盛典。

二月春寒料峭,虽已是下旬,然这几日天气不好,未免风寒,紫翎便没跟太后同行。原本她打算让梅梓桐陪着去,太后说不必,要顺势在寺内斋戒几日才回来,留下梅梓桐帮她处理宫内琐事,免得她伤神劳累。

这天阳光暖照,驱散连日阴霾,令人心情随之畅快。

紫翎在屋内闷了几天,见天气这么好,便命人在园中摆上茶果,邀请梅梓桐一块儿坐坐。及至来到园中,梅梓桐未见,却看到沁妃。

“臣妾给皇后请安。”沁雅上前施礼汊。

“请起。”紫翎淡淡望着她,问:“听闻沁妃一直水土不服,身子不好,这会儿看着倒是气色不错。”

沁雅回道:“臣妾来到宫中已有三月,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再者天气和暖,便出来走走。”

紫翎听了不由得轻抚小腹,沁雅来朝时她有一月半的身孕,如今已经怀了快四个月。再仔细一算,肚子里这个和晔然的生日靠的很近。卫肆沨还曾戏言,指不定他们在一天出生,因原本就是双生,一个在路上耽搁了,所以迟了一年朕。

想到这玩笑,不禁就笑。

“皇后有什么喜事吗?”沁雅蓦地问。

这时紫翎才意识到走神,收敛神色道:“出来走走,心情自然好。沁妃随意吧。”

“恭送皇后。”沁雅目送着她渐走渐远,低声问贴身侍女:“都办好了?”

“是。虽然那几个嬷嬷盯得紧,但还是办成了,公主放心。”冬儿答道。

当紫翎抵达了设宴的花厅,等了一会儿,忽然见一名宫女急急跑来。

“奴婢叩见皇后,梅妃娘娘突然不适,正卧床请医,不能来赴约了。”

“病了?”紫翎很意外,细问道:“什么病?要不要紧?”

“御医尚未到,奴婢也不知详情。早起梅妃还好好儿的,接到皇后的邀请,正准备来呢,却突然身子一晃倒了。等着奴婢们将其扶到**,梅妃只是说头昏的难受,人都看不清,奴婢们赶紧就去请御医了。”

“带路!”一听这病来的古怪,她决定去看看。

相思回头便吩咐宫女们将茶果等物都收了。

宫女们收拾了东西一走,很快又有人过来,重新在花厅内摆上果茶等物,又重新摆上一只玉香炉,炉内香烟袅袅,味道十分迷人。重新布置好后,人便走了,花厅内外静悄悄的。

“就这儿?”随着一道声音,卫肆沨穿着身常服来了,打量着眼前的空荡荡的花厅,不免疑惑。

“没错儿啊,我特地问了香草,皇后就是在这儿宴请梅妃。”双喜跑到厅内看看,笑着又跑出来:“皇上,绝对没错儿,厅内摆着果茶,燃着香炉,什么都准备妥当了。大约是皇后在别处逛逛,暂时没有过来。”

“那朕就等等,你去找找,看皇后到了哪儿。记着,别搅了朕的计划!”卫肆沨特地叮嘱。

“皇上放心,奴才不敢。”双喜自然知道他特地不知会皇后赶来,是为了给皇后送上一份惊喜,怎么敢随意破坏呢。

卫肆沨进入花厅,环视了一眼,把门闭了。

走到一侧的榻上坐着,把藏于袖中的一只檀木盒取出来,打开,盒子内是一枚雕工精美的紫玉佩。这个玉色是他亲自选的,花纹是亲自审核的,命最好的工匠雕琢而出。食指摩挲而上,游龙飞凤,祥云瑞草,篆刻“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祥云之中藏着小字:卫肆沨赠妻紫翎,建元二年二月。

她从没做过生日,想来她不是真的姓商,对“商紫翎”的生日自然是没兴趣。若说上世的生日,只怕又引她想起曾经的点滴,莫不如将她到府之日算做生日,年年庆祝,岂不是既有趣又有意义。

因此,他特地准备了这枚玉佩。

端详着玉佩,等待着,却渐觉困倦。放好玉佩,斜倚在高枕上闭眼假寐,本意是歇歇,哪知竟真的睡着。

安静中,花厅的门开了,又关了,他毫不知情。

双喜去找皇后,他为制造惊喜,根本没带旁人。

“皇上?”双喜返回来,但见花厅门关着,里头静悄悄的,喊了两声没有回应,便推门而入。见他睡在榻上,知道是等久了,正欲将其唤醒,却突然看到榻旁的情景,登时吓得眉眼变色,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花厅外有些杂响,紧接着进来两三个叽叽喳喳的小宫女。她们也不曾预料厅中有人,怔愣了一下,发现了异样,“啊——”的惨叫。

这一声惊回了双喜,立刻冷声喝斥:“叫什么!圣驾在此,不要命了吗?”

小宫女们瘫坐在地上,赶紧跪地磕头,瑟瑟发抖。

“出什么事了?”却不料听闻惨叫,竟有两个嬷嬷带领着一行宫女涌来,当看到厅中情景,纵有极有阅历,也险些震惊的不能回神。

“全都出去!不准议论!不准擅离!”双喜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立刻下了命令。

嬷嬷们哪敢乱多嘴,赶紧领人退出,跪在花厅外等候发落。

卫肆沨听闻一阵吵闹,扶着头坐起来:“双喜。”

“皇上。”双喜赶紧上前,跪在地上就是不断磕头:“奴才该死,奴才没照顾好皇上,奴才该死。”

卫肆沨皱眉不解,可意识稍稍清明,立刻发现了榻边的一片狼藉。

这地上凌乱散落的都是宫女的衣裳,而那宫女竟是未着片缕倒在墙边,已然断气。宫女身上十分明显的一道道伤痕,触目惊心,特别是其脖颈间留有极为明显的大掌掐痕,无疑,掐痕是致命伤。

这已经令他分外震惊,可当看到自己外袍已褪,发冠松散,衣裳上更是有血迹,这无疑在说明他是杀死宫女的凶手。

沉寂的愕然之后,他抑制不住的发笑,笑声森冷恐怖。

双喜纵然自小跟随他,见识过他各种生气的时候,却仍然在这笑声里全身发抖。

“皇后没有过来?”突然,他异常平静的张口询问。

“是,奴才奉命去找,得知皇后去看望梅妃了。梅妃突然昏倒犯病,皇后已命人撤了花厅果席。”双喜叩低了脑袋,大气不敢喘。

卫肆沨扫了眼厅中桌子,早先布置在上面的茶果等物皆已消失。

他又问:“外面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奴才、奴才不知,奴才去问。”双喜颤着腿跑出来,询问之后进来回话:“回禀皇上,嬷嬷说梅妃身边丢了个宫女,这宫女可能跟失窃、甚至是梅妃之病有关,所以命人在各处查找。因听见有宫女尖叫,这才赶来查看。”

“去请皇后。”他吩咐。

“是!”双喜连忙爬起来。

“等等!回来!”蓦地,卫肆沨又将其喊住。想到过往种种,又联系眼下,忽然心头一阵烦躁恐惧。“双喜,说说这件事。”

“皇、皇上?”双喜不解,更不敢妄自揣测。

“从你看到的开始讲起。”

“奴才、奴才找到皇后,回来报信,一推门就、就看到这幅场景。”

“你怎么想呢?”卫肆沨又问,不等他回答,又道:“你觉得那些宫女们如何想呢?”

双喜总算是彻底听明白了,可哪儿敢回答啊,只是不停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尽管双喜没有回答,然而这番举动已经是回答了。

都说眼见为实。那些见到了这副场景的人,只怕都是认为他和那宫女有了肌肤之亲,事后怕皇后生气,便将宫女杀死灭口。亦或者认为宫女为借爬上龙床飞上枝头,却不料触怒了他,惹得他旧疾发作,将其**而死。

不论是哪种猜测,其中都不可避免牵涉到一件事,那便是他与这宫女的确有了关系。这是他最不愿承认,又无法避开的事。

试想之前的绿萝、何吟儿,再看眼下这件事,他有没有做过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出了这件事,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