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原本就削铁如泥,那马蹄哪经得起我这么乱砍?几次下来,竟被我砍下好只几,腥臭的血溅在我脸上、衣服上,全身都是!被我砍断了蹄子的马匹因为痛楚自乱了阵脚,痛苦地嘶鸣起来,难保不倒下一两匹,万一没被砍死的我反被马压死,那可真是丢脸死了!我聪明地向马车下滚去!

居高临下又身手不凡的锦衣卫们被马匹晃得厉害,竟都为我怔了一怔,也许是没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我竟如此不遗余力地顽强抵抗。趁着这一丁点儿时间,我从车下滚至了另一面,看准了机会,以匕护身,缩紧了身体,迅雷不及掩耳般地从马肚下钻了出去,到了路侧!

‘嘭嘭’两声,两匹马倒地,两个锦衣卫从马上摔了下来,地上腾起一片灰尘!

从头到尾惊慌的我倒还没到完全无法思考的境地:锦衣卫人多势众,我们根本不是他们对手,唯今之计,走为上策!没了马车,只能夺马!而我,方才全是侥幸躲过险境,夺马的任务只能交能方浩。遂扯开嗓子朝方浩大喊:“方浩,夺马!快!”

方浩手中的马鞭早没了去向,现下正赤手空拳地与长刀在手的数名锦衣卫交手,明显处于弱势,听了我的叫喊,当下便会意,出其不意地飞身,单手撑着斜斜的车辕,避开凌厉的刀锋,长腿旋踢,将一名锦衣卫踢下马去,身形一纵,跃上了马背!成功了!

可是,我毕竟不是习武出身,在对环境和危险的判断能力上远远不如方浩,雀跃了起来的我忽略了自己身边的危险,待反应过来,寒光已至脸颊,骇然的双眼里仅余下冰莹的刀光,恐惧蔓延至我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只要这把刀这么一下去,我就会脑袋搬家,身异处!

那头领咧着嘴角,似在炫耀着自己的能耐,居高临下地以不屑的眼光看我。

“王八蛋,有种你就杀了我!”反正已落在他手上,横竖是个死,至少在死前骂他个十遍八遍,泄泄心中怒气!

“倒看不出你还不怕死呢!”他难看的脸上突然翻一抹讶色,握着刀柄的手又重新握了握!

突然,一种万年寒冰般冷得冻人的声音插了进来,“洪越,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便教你一家上下三十五口人为她陪葬!”那声音像是从坟墓里刚爬出来的一样,阴森难测!

脖子上的刀迟疑了片刻,我缓了缓神,定睛一看,锦衣头领洪越脸色铁青,眼神黯然,被来人的话恫吓住了。

“还不住手?”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紧贴在我脸颊边的刀松开了,我安全了,拍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原来自由呼吸的感觉这么美妙!方才高度紧绷的神经也突然松懈了下来,身体一软便跌坐在地,冷汗早将内里的衣衫全濡湿了!看看我这一身上下,灰尘、马血、汗水、乌七八糟的一团,一盏茶的时间,我就从衣着光鲜的人变作了脏乱不堪的鬼,只消装上两只獠牙,就可以直接演鬼片里的女主角了!

“点点!”声音像一股暖暖的春风,轻轻柔柔,漾起了我心中的波澜!

我的耳朵出错了吗?那明明是他的声音!微微回眸,入眼之人身着散着珍珠般光泽的服饰,长已束,丹唇皓齿,姿容生动,华如春松。他如此雅然地站在我面前,眼神温和得让人难以置信,又多么地真实呀!

“我本已先行入城,收到飞鸽传书,便掉回头接你!”他笑了,宛如雨中的彩虹,抹去了我的烦扰,又如夜空里的星辰,用淡淡的光照在我的脸庞上!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暖洋洋的一阵感动,不禁笑容绽放,像春天的花朵一样柔媚,放心地道:“还好有你!”

他伸出白晳的手来扶我。我伸出手想搭上去,现手上一片浓重的血红,尴尬地缩了缩手!反倒是他迅地握住了我的手,一点儿也不顾忌,用力将我从地上扶起,淡笑着说:“无妨!当初你救我,不也没嫌我脏么?”话里竟有几分怜爱的色彩!

脸红!我吐吐舌头,瞟了一眼洪越,现他长刀回鞘,默然不语地扯动缰绳准备结束这场人多势众的劫杀!再看了看冬辰周围,除了一匹强健的白马外,什么也没有!那么刚才那冰冷的话语也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吗?难道桃花也可以开在冰天雪地里?原本俏皮的我一下子变得张口结舌,无法说出任何话来!

“怎么了?”他大手一张,摘下我的头饰,长若舞,一泻而下,比乱糟糟的型好看多了!

“没,没怎么!”咬唇否认,我看着他,心想,或者我真的该重新认识一下他了,这样的冬辰还是为我插上白槐花的冬辰吗?

“洪越,万花山庄何时招惹了你?今天你必须言明,否则十步之内,我教你血溅当场!”冷酷的声音真的是他的声音,此时的他正面如寒霜,鹰隼般的目光能冻人于无形之中。

“这你便要问花小姐了!锦衣卫向来是受命而为,不问情由。少傅大人若是想要了在下的命,拿去便是,我洪越平生杀人无数,早赚够本了!告辞!”一脸阴鸷的洪越倒真有了些不被胁迫的气势,手臂扬了扬,数名锦衣卫便策马而辞,尘土飞扬,只留下几匹呻吟的马折跪在原处嘶吠着。

“少傅大人若是现在不取在下的命,将来怕是没机会了!”马匹渐行,洪越挑衅的话语飘来,异样的眼光从我身上一掠而过!

我不明其意地看了看身旁没有对锦衣卫进行任何阻拦的冬辰,“他为何这么张狂?”

“以后你就会明白了!”他掉回目光看我,星眸里流光闪逝,声音沉沉的,半晌又柔意绵绵地说:“你该换换这身衣裙,好生洗洗脸,瞧你这一身……”

正为他忽寒忽暖的变脸度所折服,被这么一提醒,浑身脏腻的我狼狈得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现在的我一定和在垃圾堆里被拣出来的人没什么两样!

“小姐!包袱!”方浩尽责地将破损的包袱递了过来,里面有可换洗的衣衫!

我道了声“谢谢”,恼人地看了看四周,连个茅屋都没有,根本换不了衣衫!只得从包袱里取了一块丝帕,勉强擦了擦脸。

“这位是方护卫吧?四少在信中提起过,真是难为你了!”他朝神情平静的方浩笑得坦然,看在我眼里又有了些狡黠。

“在下见过少傅大人!”方浩抱拳一礼,脸上竟有了清晰的希冀。

“方护卫不必多礼!上马吧,得赶路了!”他说着,身移步动,我还未惊叫出声,就连人带包袱地被他带上了白马马背,“前行四里便有茶店,到那边再换洗吧!点点?”声音就在耳边,令人神驰心醉!

“我的衣服很脏……”我小声地唠叨着。

“别担心了,我不怕。”他舒展着双臂,将我固定好后,又才道:“坐稳了,我们要赶路啦!”

被热烈的阳光晒得红扑扑的脸募地烫了起来!我与桃花般的美男子共乘白马——这可是级荣幸呀!

“驾——”他一声轻喝,白马飞驰,快若流星。耳边风声一片,像谁在细语呢喃一般,炎热的天气显得愈多情起来。

方浩上马,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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