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着,朱雀那边已经明显地落了下风。

本来朱雀的武功就是四大弟子中最差的,他连聂秋远一个人都打不过,更不要说还有一个功夫不在聂秋远之下的骆大春了。

原本他手中两条长鞭舞得虎虎生风,将整个身躯包裹得无懈可击,但这会儿,他的呼吸明显已经凌乱,鞭影也显得支离破碎,防御得相当勉强。

而另一边,聂秋远的攻击如鬼魅一般,飘忽奇诡,防不胜防,骆大春短刀更是使成了一片狂风乱雪,刀法根本看不清楚。若不是二人执意要将朱雀毫发无伤地生擒,朱雀恐怕是早就没有命在了。

任平生静静地观察着战局,眉心微蹙,似乎是对两个敌人的武功进境之大感到忧心。这次见面,任平生的气色看上去比从前略好了些,但内伤明显还没有全好。这样的他,肯定不是聂秋远和骆大春的对手。

所以,引得他们和天镜门鹬蚌相争,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恐怕是任平生最佳、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看上去,朱雀身上已经没有更好的牌了,用来算计我们的机关,刚才就已经用尽了。失去了机关阵法的朱雀,在聂秋远他们面前几乎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又拆了几十招,只听呼呼两声,朱雀的两条长鞭已被聂秋远寻个破绽,干脆利落地双双绞飞了出去,就在同时,骆大春欺身上前。手中细薄短刀已经闪电般地架上了朱雀的脖颈。

场上出现了瞬间的凝滞。静了三秒,响起了一下一下清脆的鼓掌声,在空寂的高地上空循环回荡。

立在我面前的任平生,口角噙着笑,一下一下地鼓起掌来。

聂秋远伸指点了朱雀身上数处大穴,朱雀的身形便软软地委顿下去,跌坐在地上,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但他一双赤若宝石的瞳子却没有一丝屈服的意思,只倔强地凝望着聂秋远,仿佛无声地倾诉着敌意。

“玄武。我刚刚说过的话。劝你好好考虑考虑。”任平生的声音仍然是带着一丝戏谑的味道,“这孩子是降服不了的,可他身上的血,真是十分危险的东西。你觉得。能这样带着他。跟戎抚天斗到底吗?”

聂秋远冷冷地哼了一声:“你先从我女人身边滚开。再来说话。我们的事,也用不着你来指手划脚。”

任平生道:“我可是一片好意,反正我把这孩子带来交给你们。对你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该谢我才对。不杀他么,那你倒说说,打算怎么办?还是说,其实心里想杀的,只不过是下不了手?”

朱雀身子不能动弹,话还是能说的,他声音清脆,却带着深沉的怒意斥骂道:“青龙,你真是吃里扒外,禽兽不如!”

任平生根本未曾理会他,只嗤道:“你们,竟也配谈禽兽么,真是笑死人了!”

骆大春收了架在朱雀脖颈上的短刀,白色长袖一挥,刀尖直指向任平生的方向。

“任平生,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现在的你,即使单打独斗,怕也不是我们两个之中任何一人的对手,你说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现在除了你?”

任平生狡黠地一笑,扭头瞧了瞧我,言道:“除掉我?阿萤,你舍不舍得?玄武天生妇人之仁,他又下不下得了手?”

我一股火上来,怒道:“任平生,你……”

话却接不下去。让我动手杀他的话,我确实是做不到的,无论这个人是怎样的魔鬼,他也曾那么多次救过我的性命,还曾经为我做过那么多。

所以,聂秋远和骆大春中的任何一个人动手杀他,我恐怕都是会阻止的。

“那,不如就将你也拿下吧。”骆大春冷冷地言道,“怎么处置你,过后再说。”

“将我拿下?我是那么容易被你们拿下的么?”任平生哈哈一笑,“我最擅长什么,你们知道的,所以,现在阿萤就快把你们忘掉了,你们着不着急?”

随着他的话音,我只觉得头一昏,一个踉跄就向前栽了下去。

聂秋远神色一凛,瞬间就移到了我的身旁,骆大春也在同时飞身闪过,两人一左一右扶住了我。

任平生的话是什么意思呢?我就快把他们忘掉了?任平生是现在就开始动手清洗我的记忆了吗?

聂秋远和骆大春瞬间就理解了任平生的意思,不由大急,双双问道:“真真,你觉得怎样?”

却在此时,我们听到了不远处有人发出了一声闷哼。

循着声音看过去,我们所有人全都震惊了。

被点穴跌坐在地上的朱雀,一双赤绯的眼睛张得好大,再看他的左胸,有雪亮的刃尖从后向前地透出,显然是有人从身后又准又狠地一刀贯穿了他的胸部。

任平生神色冰冷地站在朱雀的身后,一手按着他的肩,另一手持他的弯刀,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后心。

朱雀轻启唇,挤出了一个“你”字,一股鲜血便顺着他的口角淋漓而下。

任平生对于人的身体有何等精准的认识,所以他这一刀,不偏不倚,极其精确地刺穿了朱雀的心脏。朱雀给点了穴,本来就动弹不得,中了这一剑,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喉中只发出咯咯几声,便忽地绵软下去,再也没了声息。

一个活生生的人,忽然之间就没了,尤其是知道了朱雀其实是聂秋远同族的亲人,这样的死亡给人的冲击就更大。我愕然地望着这一切,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

任平生一手拎着朱雀的脖子,将他瘫软的尸身提起来。另一手缓缓地将穿透他身体的弯刀拔了出来。

“玄武啊,知道了这是亲堂弟,恐怕下不了手吧,你一向就是这么婆婆妈妈的讨人厌。明明心里想杀他的,是不是?所以,还是我好心,我替你实现这个心愿,做正确的事。而且……”

任平生单手捏着朱雀的脖子,将他的尸体提了起来。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再替你们了却这个麻烦。人虽然死了。可人若是死得不久,血还是能用的,所以,这样也不行呢。”

任平生提着朱雀。身子轻轻一晃。就到了高地的边缘。手一松,朱雀的尸体便轻飘飘像稻草人一般,坠入了下头的滚滚熔岩。转瞬就被吞没不见。

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我根本就来不及思考。身边的两个人扶着我,也全都震惊了。

任平生把弯刀归入刀鞘,轻轻地拍了拍手,十分从容地言道:“玄武,我可真是嫉妒得紧,你我受的是一样的伤,怎的你竟能恢复得这样快?不过这会儿还是得谢谢你们,我现在身子不大好,想除去朱雀毕竟是件费时费力的事,多谢你们代劳。”

原来任平生想用的,是各个击破的手段,这一次的交锋,他早已料到我们做不到杀死朱雀,所以他的目的是等待我们双方斗个精疲力竭,他好坐收渔人之利。

也就是说,任平生所走的第一步棋,就是想要利用我们,先除去朱雀。而除去了朱雀,戎抚天想要往下走,就只能设法使用聂秋远的血,这样,我们势必就要陷入死斗。现在看来,任平生的第一个目的已经实现了。

只可怜朱雀,不明不白地,就这样送了性命。

对于朱雀,我的心情十分矛盾。这小子居然是聂秋远非常亲近的亲人,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简直是不可思议。秋是经历过灭门之痛的,能够得知在世上竟还有一个人是自己的亲人,应该是相当珍视的吧,可偏偏这个人一直以来又是自己的敌人。

朱雀年纪虽小,却是天镜门最危险的人物之一。他所制做的武器全部都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葬送在他手上的人命,比任平生手上的人命还多。

命运安排,让你生来遭遇什么,遇上什么样的人,从此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有时候真的是不公平,甚至是残忍的。

任平生冲我微微一笑,道:“阿萤,你放心,刚刚那不过是让人身子放松的药物,只有裨益,没什么损害的。我先走了,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说罢,他足尖轻点,人就向远处的“信义之门”掠了过去。

骆大春正欲追赶,却被聂秋远伸手拉住了。

“不必去了,捉了他,又能如何?更何况这里面的一切,他怕是比我们更熟悉。”

骆大春沉默了片刻,便驻足道:“也是。”

“既然天镜门已经到了,那么我们应该争取的,是时间。刚才得到的信息,要抢在他们前头使用。”

“刚才的信息”?我忽然明白了,他们两个刚才神游天外,一定获得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他们所指的,一定就是这个。

“真真,来。”秋并未向我解释,反倒拉着我的手,走向了身后嫦娥的玉像。

那边朱雀的机关引起的大火已经熄了,地上一片焦黑,几只蒲团早被烧得无影无踪。但是很奇怪,嫦娥的玉像腿足部被大火焚烧过的地方,却一点也没有变色,甚至连粉尘也未曾沾上。

聂秋远拉着我在玉像面前跪了下来,骆大春也在身边双膝跪地。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朝着嫦娥的玉像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就在第三个头磕完的那一刻,我的眼前忽然一眩,一扇敞开的巨大的铜门忽然凭空出现在眼前高地的边缘。说也奇怪,门的那一边明明应该是断崖和熔岩,可通过门看进去,里面却像是灿烂的星空,仿佛连通着另一个神秘的世界。

那大门的顶端一样是四个大字--“慈悲之门”。(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