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年代,任何一个环境,烟花之地都是不可缺少的特殊服务行业。

自十多万年前,有心术不正狐狸精为吸取元阳在人间开了几家花楼之后(心术不正,娇娆妩媚的女人也因此被称为狐狸精),渐渐成为一种市场主流。虽然那窝狐狸精因为作恶多端被处决,但花楼这种东西却被保留了下来,而且整个行业越来越繁荣,遍及大街小巷。

当年在绯月城的时候,琉鸾没少往花楼里跑。即使不去看子桑,也会自己到其他楼里坐坐,找几个红牌姑娘喝喝酒,聊聊天。

无论是现代还是洪荒大陆,花娘都是低贱职业。但很多人活一辈子,也未必能有她们的见识。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每个人背后都有一段可以成书的故事。

若遇上对上的人,听她们说话,比听高僧讲经有用多了。

琉鸾能有今天,还真多亏了某几位姑娘的开导。

四人到了人间之后,用法术幻化成男子的模样,连弯都不拐直接钻进花楼。

正好是华灯初上时,整条花街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琉鸾四人都是生面孔,又个个生得俊美无双仪表堂堂,立即引起了姑娘们的注意,一窝蜂围上来。

她一个也不拒绝,全部搂着进了厢房。

屋子里叽叽喳喳挤着十多个女人,到处都是呛鼻的脂粉味。

绯陌凉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鸡蛋大的珍珠放在面前,“现在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们,谁要是回答的好,可以任意挑一个。一定要赶快哦,不然好的可都被挑走了。”

近些年因为水族封海不出,水产的价格大大提高。鸡蛋大的珍珠在南海遍地都是,但放到人间,可就是难得的珍品。随便拿一颗最差的,也能换座四合院。

姑娘们看到这么一大把珍珠,全都直了眼。

“公子想什么问什么,只要是奴家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公子,快问吧。”

“不是我自夸,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琉鸾咳嗽一声,“跟你们明说吧,我是个女人。我家夫君的旧情人最近找来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要么赶走那个狐狸精,要么让她给你夫君做侧室。”

“姑娘你要看开点,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的。”

“当务之急,是保住你正室夫人的地位。”

都是什么狗屁建议?琉鸾听得直翻白眼。就在她忍无可忍之际,一位穿着秀的红衣姑娘淡淡道,“那要看你夫君爱不爱那个女人,爱不爱你。”

琉鸾认真地思索半晌,“他曾经很爱那个女人,但也爱我。至少在我跟那个女人发生冲突的时候,他是刻意护着我的。”虽然夕风当时嘴上说得绝情,说只是拿她当寒月仙姬的替身。但她知道,他当时是气坏了脱口而出,其实说完就已经后悔了。从他事后的种种表现来看,他心里真的有她。而且分量不轻,几乎可以跟寒月仙姬持平。

红衣姑娘打断其他姑娘的话,继续问,“你的对手是什么人?”

“我的对手是个阴险毒辣又做作的女人,狂妄自大,自以为是。但聪明绝顶,武双全,而且很知道抓人弱点。”

“那你的男人呢?”

“我的男人运筹帷幄,表面上看着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什么事都在他掌握之中。而且刚正不阿,敢作敢当,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红衣点点头,“那么,你不必去对付外面的女人,使劲管好自己的男人。以那个女人的个性,迟早会闹出事来。”

“对对对,管好自己的男人,让他离不开你。”

“只要不登堂入室,你管她干什么?”

琉鸾最讨厌别人打断她讲话,立即大吼一声,“统统闭嘴,否则不给赏钱。”

姑娘们立刻乖乖闭上嘴巴,神情却十分不屑。

琉鸾转头看向红衣女子,“姑娘,你接着说。”

“既然你的夫君心里有你,你加倍的对他好就行了。一方面可以感动他,另一方面,让那个女人主动出手,以不变应万变。你夫君既然运筹帷幄,她在背地里做了些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做的越多,只会让他越烦。”

“这个我自然知道,还有呢?”

“任那个女人再怎么欺负你,也不要还手。大方一点,体贴一点。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喜欢自己的女人没事找事。”

虽然都是些老掉牙的理论,和她之前的想法一模一样。但不得不说,她说得很有道理。

琉鸾随手拿起一颗最饱满的珍珠递给她,“这些我都知道,有没有更新鲜的?”

红衣姑娘不卑不亢收起珍珠,“你对他好就必须让他知道,但受了委屈,一定要藏着掖着。就算那个女人打你两巴掌,你也要能忍则忍。”

“嗯,言之有理。”对他好必须让他知道,让他感受到温暖。否则,再好有什么用?但受了委屈,一定要做出一副知书达理懂事的样子,反正他迟早会知道。

“跟我学几招,我保证他一定离不开你。”另一个姑娘暧昧用手绢捂着嘴,暧昧地笑。

红衣姑娘立即反驳,“不行,姑娘你的男人位高权重,又是运筹帷幄之辈,这个时候一定希望你全心全意相信着她。如果曲意迎合,反而会让他觉得你对他没有信心。”

终于说了句有用的,琉鸾又挑了颗珍珠递过去,“那我该怎么办?”

红衣姑娘收起珍珠,语重心长叮嘱,“既然他真的爱你,就一定是爱你的本性。任何时候,都不要以爱的名义变成另外一个人。”

琉鸾深有同感,“姑娘你说得对啊,不是爱着就可以胡作非为。”

“你可以用点小手段,但一定要把握好度。你平常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不要显得太刻意。”

“具体呢……”

“你平常会撒娇吗?”

琉鸾搔搔头发,“我这个人吧……个性很复杂,有时候坚强倔强,完全是个女中豪杰。有时候会哭会撒娇,像个小女人似的。”

红衣女子点头,“那么在这个时候,就拿出你的脆弱,也拿出的坚强。姑娘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如何收放。”

琉鸾似懂非懂,“好像懂,又好像不懂,具体一点。”

“坚强的把一切揽到自己肩上,不要让他为难。脆弱的受着委屈,在背地里掉眼泪。”

琉鸾恍然大悟,“明白明白,说白了就是展现自己的大度懂事,再让他心疼嘛。”

“差不多这个意思。”

琉鸾觉得她说的不错,又给了一颗珍珠,“那个女人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的,有事没事挑衅我。”

“你夫君对她什么态度?”

“对她很忍让。”

“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你按兵不动。但是,一定要防着她害你。”

“明白。”琉鸾顿了顿,“我夫君现在一个人躲起来了,不见她,也不见我,应该怎么办?”

“你自己说了,你夫君敢作敢当,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他若真心爱你们两,肯定都许过承诺。在没有办法实现的情况下,他避而不见冷静一下很正常。你先别管,做足功夫让那个女人自食其果就行了。”

琉鸾长长一声叹息,“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夫君爱我毋庸置疑,但是,他讨厌我的过去,非常讨厌。”

“要么让他觉得他从前误会了你,要么让他感觉到你已经脱胎换骨。”

琉鸾苦笑,“我从前做的事人尽皆知,想让他改观是不可能了。她认识我的时候就知道我和以前没有一点相似,甚至已经不是一个人,但他还是介意。”她以琉鸾的身份跟他相处了几十年,可在他心里,她不是琉鸾只是叠红。

“只要他真的对你有情,就一定会接受你的一切,包括你的过去。”

“可是他说,他会原谅所有人,但不会原谅。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的过去,知道之后倒也没有说过如此绝情的话。”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其实姑娘你很聪明,看得也很通透。有些事情,何必问我呢?”

“哎,当局者迷啊。”

“他再怎么讨厌过去的你,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知道你的身份之后他没有再说过任何绝情的话,就证明他已经试着去接受你了。”

“那我要不要做一些改变?比如过去的我很喜欢穿红衣服,现在还能不能天天穿?”

“既然你已经脱胎换骨,最好不要。”

“明白了。”

又问了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大多是红衣姑娘一个人回答的。其他人除了会用点不入流的小手段,什么忙也帮不上。

琉鸾让绯陌凉收起余下的珍珠,给了其他姑娘一点赏钱之后,按照红衣姑娘的指点,往城内最大的裁缝铺去。

她并不知道她们四人前脚离开,夕风和火麒麟后脚就到。并在老bao子的推荐下,选了最有才情、最有段的姑娘做顾问。而那位姑娘,正好就是替她解惑的红衣女子。

两人进了厢房,火麒麟在外看守。

夕风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进入正题,“很多年前,我与一位姑娘山盟海誓,定下夫妻之约。但由于迫不得已的原因,我亲手害她灰飞烟灭。于理,我对得起天下苍生。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我终究对不起她。二十多年前,我遇到了另一位姑娘,也就是我现在的夫人。她很聪明,很善良,很善解人意,而且光明磊落、德才兼备,是个难得的好女人。”

红衣姑娘在心里微微疑惑,但还是仔细听下去。

“最初的时候,我觉得她很像之前我喜欢的那位姑娘,渐渐对她产生好感。相处久了,我便真正爱上她了。”夕风顿了顿,“可是我们成亲之后,我之前喜欢的女子居然回来了。”

红衣女子苦笑,原来就是刚才那位姑娘的夫君啊?

哎,这夫妻两还真够默契的。不约而同找到他们楼里,不约而同找到她。

“那你爱的究竟是谁?”

“都爱吧。”

“更爱哪一个?”

夕风认真想了想,“我从前喜欢的那位姑娘性情大变,我不但不喜欢现在的她,反而有些讨厌。可是……我喜欢我现在的夫人,却对过去的她恨之入骨。”

红衣姑娘也有点无语,“那你到底更喜欢谁?”

夕风苦笑,“我一向清心寡欲,爱恨淡薄。可是,我今生最讨厌的,便是我夫人的前世。最爱的,是那位姑娘的从前。”

“也就是说,你爱你夫人,却对她的前世恨之入骨。你不喜欢那位姑娘,却对从前她刻骨铭心?”又爱又恨,可真够乱了,怪不得两口子都要到花楼来讨主意。

“差不多。”

“既然那么讨厌你夫人的前世,又何必跟她在一起呢?”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红衣姑娘将茶盏递到他面前,“你对她们两皆是又爱又恨,恕我无能为力。不过我要奉劝你一句,不要盲目地追求得不到的,能握在手里的,才是最实在的。”

“姑娘的意思是?”

“或许你从前喜欢的那位姑娘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只是因为当年失去了,所以才一直放在心里。而你现在的夫人既然已经入轮回成了另外一个人,你又何必去纠结前世?公子你修为精深,位高权重,能探出旁人的前世。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入了轮回重新做人,前世的恩恩怨怨便烟消云散了。”说到最后,红衣姑娘深深一叹。

夕风沉默了半晌,“终究,是我辜负了她。而她,前世确实作恶多端,不可原谅。”

红衣姑娘站起来,转身离去,“与其来问我,不如问问自己的心。感情这回事,终究要自己想明白才行。”

夕风呆呆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