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山河令这个名字,琉鸾曾经在俏皮兔和夕风嘴里听过一次。可两人的嘴巴紧得像蚌壳,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岔开,她终究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但西陵无垣有一面可以移山倒海的乾坤令,齐名的山河令绝对不是凡品。再看绯陌凉吓成那副德行,立即领悟到手中令旗的价值。

“你们俩别跟我打哑谜,能不能明明白白告诉我,山河令究竟是什么东西?”

绯陌凉艰难地从桌子底下爬起来,结结巴巴说,“山河令……似乎是洪荒精锐力量所在,有它在手,与全洪荒为敌也不用怕。”

当初从碧濯娘娘口中听到三面令旗的名字之后,他们几个特地翻查了大量古籍,最后终于在宿伏的史书里发现关于这三面令旗的记载。记载毕竟是记载,多多少少有些差异,不过史书一向不会出错,就算有差异也差不到哪去。

俏皮兔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气定神闲道,“神界的精锐都在第三重天,以前只有战神东岳帝君能调动,如今嘛,只有重华帝君能调动。”

琉鸾越听越糊涂,“那山河令是什么?”

俏皮兔嘿嘿一笑,“神界的精锐之师在第三重天,你怎么不问第二重天都有什么?”

琉鸾皱眉,“石头啊。”她回昆仑天宫每次都要路过第二重天,也曾经偷偷去瞧过几次。全是几尺高的大石头,一个接一个,跟兵马俑似的。

俏皮兔瞥她一眼,“谁告诉你他们是石头的?明明的泥人。”

“泥人吗?”琉鸾瞬间联想到兵马俑,“谁捏那么多泥人放在那?”整个云海里全是,又不是要拿来陪葬,捏那么多泥人干嘛?

俏皮兔指指她手里的山河令,“泥人无魂无魄无心,只听山河令号令,明白吗?”

琉鸾的脑子里炸开一道惊雷,恍然大悟,握住山河令的手不由自主抖了四五下。

“你……你是说……”连说话都结结巴巴。

俏皮兔幸灾乐祸点点头,“山河令出,所有泥人,呸,不是,所有精兵强将听你号令。”

琉鸾忽然觉得手心里沉甸甸的,仿佛捏了块陨铁。

“怎么回事?”

俏皮兔双手负在身后,沉重地叹口气,“上古时期,妖魔鬼怪时常作乱,有一年,凶兽‘猂’和凶兽‘琊’联合作乱,异常凶猛,将士死伤无数。洪荒大神不忍心让苍生用血肉之躯去抵抗,从我和波罗鸡身上得到启发,用陶土捏了雄兵百万。陶土再怎么做的精致也是陶土,永远不会有心有情有灵性,所以他创造出山河令。百万大军只认令旗不认人,山河令出,所向披靡。”

绯陌凉听得出神,“那令旗怎么会在你这里?”当年神魔大战之后,山河令不知所踪,怎么会莫名其妙落到她手里?

俏皮兔垂下眼睑,半晌才道,“哎……山河令其实也是认主的东西,当年只有东岳帝君能打开,有一回军情紧急,就让与他血脉相连的碧濯试了一下,想不到也能打开,于是碧濯领军出征。”

她的声音很低沉,无端端带着一股压抑的阴霾。微风吹得珊瑚树微微晃动,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然后呢?”

俏皮兔又是一阵沉默,“后来……碧濯被封印在摩崖洞思过,因为当时山河令不再听东岳帝君号令,而碧濯和魔君关系匪浅,干脆连山河令一块封在里面。”

琉鸾和绯陌凉都知道她和碧濯的关系,说起当年的事,无疑是戳她的伤口。两人都静静听着,谁也不敢再插嘴。

“再后来……”俏皮兔仰天长叹,“碧濯羽化,把山河令封在摩崖洞冰棺里,等有缘人出现,这一等,就是几万年。”

微弱的光亮从水面上照下来,衬得整座宫殿阴沉沉的。

“我明白了,从前你总说什么一统三界,说摩崖洞有秘密,原来就是山河令。”琉鸾想起俏皮兔多次脱口而出的话,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绯陌凉似乎也明白了,“我也明白了,你总是往摩崖洞跑,原来是为了守护山河令。”

“从前是为了守护,可这一次……”俏皮兔抬起头,幽幽看着琉鸾,“当年你和西陵无垣、左丘半雪一起闯进摩崖洞,注定了要成为这乱世里不可缺少的人物。你们三个当中,注定有一个要一统三界,成为未来的天帝。既然乾坤令已经落在西陵无垣手里,乱世之象已现,山河令是时候出现了。”

琉鸾沉吟半晌,“那你的意思是……”关于一统三界和未来的天帝之说,琉鸾曾经听俏皮兔说过几百次,心里也有谱。但她不明白,她想拿山河令怎么办?

俏皮兔的面容一下子变得严肃,“麻烦公主屏退左右。”

绯陌凉也知道事关重大,赶紧吩咐侍女和侍卫出去。

待闲杂人等全都走得干干净净,俏皮兔才接过琉鸾手里的乾坤令,“你们两跪下。”

两人不敢有一丝迟疑,赶紧跪在地上。

俏皮兔站在桌上,双手将山河令高高举起,“君王不仁,众生疾苦,现有七宿受命于天,救苍生于水火。俏皮兔代天授命,为山河令择主。若山河有灵,听我号令。”

山河令仿佛听懂了她的话,慢慢迸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紧接着,九条金龙从令旗中依次窜出,绕着琉鸾和绯陌凉盘旋。九道光芒交织在一起,照得整座宫殿光芒万丈,珊瑚玉石流光溢彩,刺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恭请山河令择主,为苍生请命。”俏皮兔半眯着眼,艰难地将令旗举到最高。

“嘶-”

九条金龙同时发出一声长啸,争先恐后嘶吼着往水面上飞。

俏皮兔吓了一跳,“喂喂喂,回来啊,你们要去哪里?回来啊。七宿在这儿呢,别跑啊。”

“吼……”九条金龙嘶吼得越发厉害,地面颤抖得像地震似的。

“回来啊……”俏皮兔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拿着山河令火急火燎追出去。

“嘶-”

金龙已经从嘶吼转为咆哮,地面歪歪斜斜晃动。

俏皮兔手臂一挥打开令旗,歇斯底里咆哮,“悠悠苍天,冥冥众生,阴阳乾坤,日月山河,听我号令,收……”

已经快窜出水面的金龙听到她的号令,绕着身体调了个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令旗里。俏皮兔受到巨大的冲击,‘砰’一声掉到鹅卵石上。

落在一旁的山河令慢慢褪去金光,一动也不动。

琉鸾赶紧爬过去把它拿在手里,顺便将俏皮兔拎起来,“俏皮兔,你怎么回事?失手了?”

俏皮兔摔得头晕眼花,眼前全是金色的小星星,傻乎乎伸出双手到处乱抓,“金子,我发财了。有星星啊,这是第十重天吗?”

绯陌凉揉揉她的小耳朵,“这里是南海呢,神兔。”

俏皮兔傻乎乎抓了半天,才甩甩头回过神来,“南海啊……”

“怎么回事?”山河令这种高端的东西琉鸾实在没有玩过,实在是不明白那九条龙往外跑什么意思。

俏皮兔苦笑,“意思就是山河令不可认你们两为主,他想跟随的那个人在外面。”

“难道是西陵无垣和左丘半雪?”这是琉鸾的第一反应。

俏皮兔眼睛里闪过一抹失望,摇摇头,“山河令在无量山,我拿到之后肯定先找漓玉和轩辕寒星,结果……”

琉鸾一下子意识到某些东西,脱口而出,“你从聂阳城来,也肯定找过西陵无垣和宿伏?”

俏皮兔苦着脸点点头,“我在聂阳城为山河令择主的时候,顺便把左丘半雪也找来了。”

“都不是?”如果已经认了主,哪里还需要跑到南海费事?

俏皮兔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叹息着摇摇头,“我一直以为山河令令主是你,可是……为什么不是呢?为什么呢?”

绯陌凉无语半晌,“既然不是我们七个,那会是谁?”

俏皮兔苦恼地扯着自己的兔毛,“我哪知道?山河令主一定是七宿之一。可是,居然不在你们七个当中。”

琉鸾和绯陌凉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她们心里,早已经认定西陵无垣、琉鸾、左丘半雪、绯陌凉、宿伏、寒星、漓玉是七宿,这会忽然说不是,还真有点难以接受。

俏皮兔看出她们俩的想法,苦笑一声,“如你们所想,你们几个不是七宿。”

“那……山河令主到底是谁?”

俏皮兔扶额呻吟,“我哪知道?”

“那怎么办呢?”一向沉稳的绯陌凉也有点不知所措。

俏皮兔沉默了好一会,爬进琉鸾的茶盏里喝几口水,“西陵无垣,左丘半雪、宿伏和你们俩自然错不了,只是漓玉和轩辕寒星可就难说了。他们俩当中一定有一个不是,也有可能……都不是。”

“啊……我知道了。”绯陌凉忽然想起什么,“我们几个的名字都陆陆续续出现在宿伏的史书上,可他们俩却一直没有出现,难道压根就不是吗?”

琉鸾十分郁闷,“不会吧?”他们兄妹都是穿越来的,为什么她是寒星却不是。

“会啊。”俏皮兔痛苦地哀嚎,“没准是他们俩正好跟你们七宿谈得来,于是你们就误会了。七宿也是人,也有朋友是不是?”

“额,也有道理。”因为他们五个比较谈得来,所以先入为主的认为跟他们志同道合的朋友十有**是七宿之一。可事实是,普通人也可以跟他们志同道合,七宿也可以有共同的朋友。

“那现在怎么办?”琉鸾比较关心解决办法。

俏皮兔快要抓狂了,有气无力咆哮,“当然是去找啊大姐,你不是天煞吗?其他六宿应该都围着你转的。除了轩辕寒星和漓玉,你跟谁比较谈得来?”

俏皮兔的话虽然有些赌气,却也不无道理。琉鸾认真想了半晌,斟酌着开口,“天蚕族王白柳,轩辕氏九公子苍澜都跟我比较聊得来。”她的朋友并不多,除了他们六个,也就跟苍澜和白柳有点共同话题。

“娇娇女呢?”绯陌凉补上一句。

“她不算。”七宿有一个共同点-愤世嫉俗、痛恨权贵,想造反。娇娇女虽然跟她关系好,却活得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完全没有躁动的基因,算不得与她志同道合。

“他们俩啊……”俏皮兔咬着手指若有所思,“苍澜骁勇善战冠绝洪荒,白柳冷静睿智君王之才,都不是一般人。如果说他们俩都是七宿之一,倒也比漓玉和寒星合适。”

琉鸾灵光一闪,猛然抬起头看着粉扑扑的兔子,“等等,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俩比漓玉和寒星合适。”

“前一句。”

“白柳君王之才,不是一般人。”

“再前一句。”

俏皮兔狐疑地看着她,“我说,苍澜骁勇善战,冠绝洪荒。”

琉鸾激动地跳起来,双眼闪闪发亮,“对对对,就是这句,骁勇善战,冠绝洪荒。西陵无垣擅掌控全局运筹帷幄,宿伏擅出谋划策搞阴谋诡计,左丘半雪深得民心,可拉拢煽动很有一套。陌凉这么多年把南海治理得井井有条,搞内政绝对无人能及。我是个打酱油的,但能搅得天下大乱也不错。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中间还少一个人。”

“少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帅之才。”绯陌凉不愧为水族君王,一针见血。

俏皮兔也恍然大悟,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啊,是少了一个将帅之才呢。对了对了,山河令一向为将帅所用,不认你们为主也合情合理。”

琉鸾沉默半晌,一字一顿,“将帅之才,轩辕苍澜绝对算。”

绯陌凉似有所悟,“苍澜正好屯兵在南海之外呢,而九条金龙使劲往外跑……”

“听说轩辕苍澜率大军围了南海,也就是说,他离此处不远?”俏皮兔接过琉鸾手里的山河令,轻轻抚摸着令旗,“山河令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能感应到千里之外……既然有这么多巧合凑在一快,不妨……试试看。”

琉鸾眼里渐渐浮现出笑意,狡诈地勾起嘴角,“荼藜山的夜狼将军多疑得很呢,如果他知道公主曾请苍澜赴宴,心里肯定诸多猜忌。而苍澜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以我的名义邀请,他一定会来。就算他不是七宿之一,请他到南海赴宴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哦。如今箭在弦上,能挑拨离间最好不过。”

绯陌凉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但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你这良心的,就会利用别人对你的好。”

琉鸾不痛不痒的说,“兵-不-厌-诈,烛龙敢派大军围剿亲生女儿,我就敢让他兵败如山倒。”她顿了一下,“更何况我了解苍澜的为人,心里也一定对烛龙的做法深恶痛绝。”

绯陌凉弹弹指甲吹了一下,淡淡道,“来人,拿我的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