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鸾在小厨房忙活了一会，火麒麟抱着俏皮兔走进来。

乖乖找把椅子坐下，眼巴巴看着。俏皮兔干脆盘腿坐在他肩膀上，同样眼巴巴看着。

一大一小四只眼睛，不约而同露出饥饿的光芒。

琉鸾顺手打颗鸡蛋进面粉里，好笑地回头看他们一眼，“你们俩干嘛呢？”眼睛都冒绿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是狼。

火麒麟吞了口口水，“听潇毓灵君说你正在做吃的，我进来看看。”

俏皮兔可怜兮兮揉揉自己的肚皮，“琉鸾，我饿了。”

“瞧你们俩那馋嘴的样子，别说自己是神兽神宠。”空虚和尚这样，他们俩也有样学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昆仑天宫缺他们吃的了。

火麒麟的口水忍不住往下流，“没荤腥有鸡蛋也不错啊。”作为一只神兽，他一直是吃草的。自从琉鸾离开昆仑天宫之后，再也没有闻到过肉味。可是，火麒麟是肉食动物啊，是肉食动物啊。让肉食动物长期吃草，还有比这个更残忍的事吗？

琉鸾又拿起两颗鸡蛋打进面粉里，“当然啦，烤蛋糕鸡蛋很重要啊。”

火麒麟擦擦口水，“继续，继续，我等着。”

琉鸾白他一眼，“这不是给你的，是给佛祖的。”

火麒麟立即不屑地摆摆手，“那和尚吃了也不是白吃，整天什么正事也做不了。不如给我吃吧，我还能驮着你到处走呢。”

琉鸾失笑，“别闹，他们几个正在商议新天条的事。”

“我知道了。”俏皮兔一下子叫起来，“你一定是想用点心堵住和尚的嘴，让他乖乖听你的话。”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俏皮兔啊。”空虚和尚的立场一直不太坚定，只要不是大事，一盘蛋糕就搞定了。

俏皮兔鄙视地看着她，“那你想让空虚和尚答应你什么？”

“没什么，其实就一条。感情是人家自己的事，何必拿天规去管着。天规可以管天管地，但是，不要闲的蛋疼去管人家两个人之间的事。”关于这一点，她坚决不会让步。就算使出卑鄙手段，也不能让天规里有棒打鸳鸯的条例出现。

“如果你给我做红烧肉，我也站在你这边。”火麒麟不懂什么情情爱爱的，他只知道有东西吃就行。

俏皮兔赶紧举起手，“我也是，你给我做好吃的糯米糕，我什么都听你的。”

琉鸾无奈的摇摇头，对他们的言行表示无语。

空虚和尚为了美食可以连命都不要，桃花为了爱漂亮连节操都丢掉，潇毓徒弟控被左丘半雪牵着鼻子走。火麒麟和俏皮兔有样学样，只对吃的感兴趣。无论怎么看，都是一群不务正业的二货。但事实上，那三人在洪荒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那两宠物也是动物界的精英。仙界的整体水平，就这样被他们拉低了。

“有没有红烧肉啊？”火麒麟不死心的问。

“……”

“要糯米糕。”

琉鸾嘴角抽搐了几下，“没有。”

嘴上说的绝情，但琉鸾的心地一直都是善良的。看火麒麟和俏皮兔那么可怜，腾出手来给他们做了各自喜欢的东西。于是，广寒宫里出现了一个很神奇的画面。

火麒麟捧着一大盆红烧肉，用汤勺稀里哗啦往嘴里倒。俏皮兔盘坐在他红彤彤的头顶上，吧唧吧唧啃着糯米糕。

琉鸾在旁边看了半天，很小心翼翼的问，“麒麟，撑死我不负责买棺材的。”

火麒麟吃得正欢，完全没有时间来回答她，反而是俏皮兔插嘴了，“难道你没看过《异兽志》吗？火麒麟一顿可以吃三头牛。”

“我当然看过……”火麒麟身为神兽，又是肉食动物，能吃也是正常的。但此刻他是人形，还是个纤细的少年，捧着那么大一盆红烧肉怎么看怎么奇怪。

火麒麟哗啦啦吃了几口，满足地舔舔嘴唇，“好吃，真好吃啊。”

“真这么好吃？”

“那当然，绝顶的好吃。”

琉鸾站起身，“那你慢慢吃，我去藏书阁看书。”

刚刚转过身，就见绿芜带着两个婢女匆匆进来，“娘娘，摇山寻意姑娘求见。”

琉鸾一怔，“她来干什么？”

绿芜恭敬地低着头，“奴婢不知，是否要请她进来？”

琉鸾的手扶着桌面，慢慢在石凳上，“哎，让她……进来吧。”

“遵命。”

俏皮兔看着琉鸾的脸色慢慢变了，香甜的糯米糕一下子没了滋味，“琉鸾，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啊？你要是不想见她的话，我帮你赶她走，立刻就走，滚的远远的。”

火麒麟也停下吃东西的动作，用袖子抹抹嘴，“她以前老是欺负你，别让她进来。你要是抹不开面的话，我帮你去说。”

琉鸾深深一叹，抬起手抵在额头上，“你们俩下去。”

“可是……”俏皮兔看她那个样子，实在放心不下。

“下去。”琉鸾强硬地重申一次。

火麒麟和俏皮兔无奈，不放心的喵了几眼之后，乖乖走进内殿。

琉鸾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坐了一会，绿芜带着寻意走进来。轻轻的脚步声，带着女孩子特有的轻柔。

两人一起在她面前跪下，谁也不说话。

琉鸾始终闭着眼睛，完全没有睁开的打算，“寻意，绿芜，你们是不是我的好姐妹？”

两人犹豫片刻，很小声的说了声‘是’。

琉鸾点点头，“那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姐妹？”

两人对望一眼，都不敢说话。

琉鸾缓缓吐出一口气，“真正的好姐妹，是像绯陌凉那样，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不离不弃，在我深陷困境的时候赴汤蹈火，在我茫然无助的时候悉心照料。”

她们俩都明白她的意思，低着头无言以对。

“琉鸾不敢说十全十美，但对自己的朋友一向真心实意，未必时时会雪中送炭，但绝不会落井下石。”琉鸾缓缓转过头，目光从绿芜身上转到寻意身上，“你走吧，想去哪去哪，我管不了你了。”

很多年前，寻意还是只小凤凰。因为天生资质平庸，连人形都幻化不了，所以在族中饱受排挤。那时候她的年纪也还小，还没有成为凤族公主，但高贵的血统赋予了她高傲的个性和飞扬跋扈的特权。

当她在凤王后宫里看到她被一群孩子追打的时候，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盛气凌人的说，她要把她带在身边。凤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在那一年的贡品中加上寻意的名字。从此以后，她把胆怯的小凤凰养在自己的宫殿里，喂水喂食抱着睡，一点一点看着她长大。

琉鸾是被凤族捧着长大的，身边有成群成群的侍女嬷嬷。可是，她的朋友只有寻意一个。在后来的许多年里，都是这个胆怯懦的女孩陪伴着她。两人同吃同睡，一起读书修行，比亲姐妹还亲。

可是一转眼，寻意变了。自私自利，嚣张跋扈，阴险毒辣，甚至还对她大打出手。

三千年的时光改变了很多东西，寒月变成了琉鸾，而寻意，也不再是当年的寻意了。

寻意的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掉，缓缓渗进地缝里，“小姐，我错了。”

琉鸾抬起手，缓缓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仗势欺人，动手动脚，自私自利，阴险毒辣，全都不是我教你的。”她前世虽然个性冷清，但绝对光明磊落，不会为非作歹。

寻意一个劲掉眼泪，一句话都不敢说。

琉鸾摊开掌心，一下一下拍着桌面，“在我眼里，你是寻意，但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寻意了。”灵魂都已经变了，自然不再是当年那个人。

“小姐……”寻意强忍着悲痛，“求求你，让寻意伺候你。”

琉鸾摇摇头，“我记忆中的寻意不是你这个样子的，更不能接受你这样的人在身边。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不……”寻意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到她面前抱住她的腿大哭，“小姐，求求你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赶我走。”

琉鸾丝毫不为所动，“虽然你说过要伺候我一生一世，但你不必留在昆仑天宫，更不必回摇山，想去哪就去哪吧。”

她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寻意一下子懵了，抱着她的大腿哭得肝肠寸断，“小姐，就算你不让我留在你身边，也让我回摇山吧。寻意保证以后会好好做人。好好听小姐的话。”摇山是她的家，琉鸾是她唯一的亲人。琉鸾不要她了，摇山不能回去了。她感觉自己成了一叶浮萍，完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琉鸾定定看着面前的荷花，丝毫不为所动，“我自会向凤王请旨派人看守摇山，你不必操心了。”

“那是我的家啊，为什么要别人去看守？”寻意嘶哑地痛苦，肝肠寸断。

“我自会向凤王言明，从今以后，寻意不再是摇山的人。所作所为，与本宫无关。”

冷酷的字眼字字敲打着她的心，寻意死死抱着琉鸾的腿，“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求你给寻意一个改正的机会。”

“你哪里错了？”

寻意抽抽搭搭哭着，“奴婢不该大闹婚礼羞辱小姐，不该将小姐推进诛神阵，不该听叠红挑唆，处处跟小姐作对。寻意真的知道错了，求小姐给我一个机会吧。”

琉鸾暧昧不明地笑了一声，“你所谓的知错就是这样吗？”

寻意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态度变化，将她抱得更紧，“寻意哪里不好你说，我一定会改的。”

琉鸾慢慢弯下腰，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大闹婚礼是心胸狭窄，打我耳光是仗势欺人，将我推进诛神阵是阴险狠毒。我教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是，你可曾饶过我一分一毫？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非要没事找事跟我作对。你说，我要一个心胸狭窄，仗势欺人，阴险毒辣，自私自利的人在身边干什么？惹是生非吗？”

寻意的眼泪像雨水一样往下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小姐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琉鸾站起身，“我不是恨你对我下毒手，是讨厌你人品不好还屡教不改。”大概是小时候受的苦太多，寻意的个性一直有些缺陷。当年她还是寒月仙姬的时候，不知道跟她讲了多少道理，举了多少例子，恨不得磨破嘴皮。不过很可惜，她历劫之后她变本加厉，为人越来越糟糕。她已经不小了，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她真的没有耐心再像个老妈子似的处处管着她，处处教育她。教育了几千年还适得其反，除了她的教育失败之外，寻意的人品本身也有点问题吧。

就这样吧，从今以后她想改就改，不想改就拉到。总之，她们俩没有任何瓜葛。除非，她能脱胎换骨，改掉那些类似叠红的恶行。

寻意哭得稀里哗啦，死死抱着她的大腿不肯松手，“小姐，我会改的，一定会改的，你原谅我最后一次吧。”

琉鸾使劲掰开她的手，转身走进殿内，“你先学会做人再来找本宫吧。”

“小姐……”寻意凄惨地大哭，跪在地上爬着追过去，“小姐，你原谅我吧，求求你了小姐。”

琉鸾毫不留情地关上门，“好好修身养性吧，学会做人再来找本宫。否则，爱去哪去哪。”

“小姐……”

寻意撕心裂肺地大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殿门关上。